飞雪 发表于 2012-8-4 17:59:59

  便在此时,突见东北方一道蓝焰冲天而起。殷梨亭道:“啊哟,是我青书侄儿受敌人围攻。”转身向灭绝师太弯腰行礼,对余人一抱拳,便即向蓝焰奔去。

  静玄手一挥,峨嵋群弟子跟着前去。

  众人奔到近处,只见又是三人夹攻一个的局面。那三人罗帽直身,都作童仆打扮,手中各持单刀。众人只瞧了几招便暗暗吃惊,这三人虽穿童仆装束,出手之狠辣却竟不输于一流好手,比之殷梨亭所杀那三个道人武功高得多了,三人绕着一个青年书生,走马灯似的转来转去厮杀。那书生已大落下风,但一口长剑仍将门户守得严密异常。在酣斗的四人之旁,站着六个身穿黄袍的汉子,袍上各绣红色火焰,自是魔教中人。这六人远远站着,并不参战,眼见殷梨亭和峨嵋派众人赶到,六人中一个矮矮胖胖的汉子叫道:“殷家兄弟,你们不成了,夹了尾巴走罢,老子给你们殿后。”穿仆人装束的一人怒道:“厚土旗爬得最慢,姓颜的,还是你先请。”静玄冷冷道:“死到临头,还在自己吵嘴。”周芷若道:“师姊,这些人是谁?”静玄道:“那三个穿佣仆衣帽的,是殷天正的奴仆,叫做殷无福、殷无缘、殷无寿。”周芷若惊道:“三个奴仆,也这么……这么了得?”静玄道:“他们本是黑道中成名的大盗,原非寻常之辈。那些穿黄袍的是魔教厚土旗下的妖人。这个矮胖子说不定便是厚土旗的掌旗使颜垣。师父说魔教五旗掌旗使和天魔教教主争位,向来不和……”这时那青年书生已迭遇险招,嗤的一声,左手衣袖被殷无寿的单刀割去了一截。殷梨亭一声清啸,长剑递出,指向殷无禄。殷无禄横刀便封,刀剑相交。此时殷梨亭内力浑厚,已是非同小可,拍的一声,殷无禄的单刀震得陡然弯了过去,变成了一把曲尺。殷无禄吃了一惊,向旁跃开三步。

  突然之间,蛛儿急纵而上,右手食指疾伸,戳中了殷无禄的后颈,立即跃回原处。

  殷无禄武功原非泛泛,但在殷梨亭内力撞激之下,胸口气血翻涌,兀自立足不定,竟被蛛儿一指戳中,他痛得弯下了腰,只是低哼,全身不住颤抖。

  殷无福、殷无寿大惊之下,顾不得再攻那青年书生,抢到殷无禄身旁扶住,只见他身子不住扭曲,显是受伤极重。两人眼望蛛儿,突然齐声说道:“原来是三小姐。”蛛儿道:“哼,还认得我么?”众人心想这两人定要上前和蛛儿厮拚,哪知两人抱起殷无禄,一言不发,便向北方奔去。这变故突如其来,人人目瞪口呆,摸不着头脑。

  那身穿黄袍的矮胖子左手一扬,手里已执了一面黄色大旗,其余五人一齐取出黄旗挥舞,虽只六人,但大旗猪猎作响,气势甚是威武,缓缓向北退却。

飞雪 发表于 2012-8-4 18:00:00

  峨嵋众人见那旗阵古怪,都是一呆。两名男弟子发一声喊,拔足追去。殷梨亭身形一晃,后发先至,转身拦在两人之前,横臂轻轻一推,那两人不由自主的退了三步,满脸胀得通红。静玄喝道:“两位师弟回来,殷六侠是好意,这厚土旗追不得。”殷梨亭道:“前日我和莫七弟追击烈火旗阵,吃了个大亏,莫七弟头发眉毛烧掉了一半。”一面拉起左手衣袖,只见他手臂上红红的一大块烧炙伤痕。两名峨嵋男弟子不禁暗自心惊。灭绝师太寒森森的眼光在蛛儿脸上转了几圈,冷冷的道:“你这是‘千蛛万毒手’?”蛛儿道:“还没练成。”灭绝师太道:“倘若练成了,那还了得?你为甚么要伤害这人?”蛛儿道:“可惜没当场戳死他。”灭绝师太问道:“为甚么?”蛛儿道:“是我自己的事,你管得着吗?”

  灭绝师太身形微侧,已从静玄手中接过长剑,只听得铮的一声,蛛儿急忙向后跃开,脸色有如白纸。原来灭绝师太在这一瞬间,已在蛛儿的右手食指上斩了一剑,手法奇快,谁都没有看清。哪知蛛儿因断腕未愈,手上无力,兼之千蛛万毒手亦未练成,这次出手之前先在手指上套了精钢套子,灭绝师太所用的不是倚天剑,这一剑竟然没能斩去她手指。灭绝师太将长剑掷还静玄,哼了一声道:“这次便宜了你,下次再使这等邪恶功夫,休教撞在我手中。”她对小辈既然一击不中,就自重身分,不肯再度出手。

  殷梨亭见蛛儿练这门歹毒阴狠的武功,原是武家的大忌,但她指戳殷无禄,乃是相助自己,再者见她牵挂张无忌,一往情深,也不禁为之感动,不愿灭绝师太伤她,便劝道:“师叔,这孩子学错了功夫,咱们慢慢再叫她另从名师,嗯,或者……或者……”他本觉灭绝师太如肯将她收入峨嵋门下,实是最好不过,但立即想起这小姑娘刚才骂她为“老贼尼”,当即住口不说下去了,拉着那书生过来,说道:“青书,快拜见师太和众位师伯师叔。”

  那书生抢上三步,跪下向灭绝师太行礼,待得向静玄行礼时,众人连称不敢,一一还礼。张三丰年过百岁,算起辈分来比灭绝师太高了实不止一辈。殷梨亭只因曾和纪晓芙有婚姻之约,才算比灭绝师太低了一辈,倘若张三丰和峨嵋派祖师郭襄平辈而论,那么灭绝师太反过来要称殷梨亭为师叔了。好在武当和峨嵋门户各别,互相不叙班辈,大家各凭年纪,随口乱叫。但那青年书生称峨嵋弟子为师伯师叔,静玄等人自非谦让不可。众人适才见他力斗殷氏三兄弟,法度严谨,招数精奇,确是名门子弟的风范,而在三名高手围攻之下,显然已大落下风,但仍是镇静拒敌,丝毫不见慌乱,尤其不易,此时走到临近一看,众人心中不禁暗暗喝彩:“好一个美少年!”但见他眉目清秀,俊美之中带着三分轩昂气度,令人一见之下,自然心折。殷梨亭道:“这是我大师哥的独生爱子,叫做青书。”静玄道:“近年来颇闻玉面孟尝的侠名,江湖上都说宋少侠慷慨仗义,济人解困。今日得识尊范,幸何如之。”峨嵋众弟子窃窃私议,脸上均有“果然名不虚传”的赞佩之意。蛛儿站在张无忌身旁,低声道:“阿牛哥,这人可比你俊多啦。”张无忌道:“当然,那还用说?”蛛儿道:“你喝醋不喝?”张无忌道:“笑话,我喝甚么醋?”蛛儿道:“他在瞧你那位周姑娘,你还不喝醋?”

飞雪 发表于 2012-8-4 18:00:01

  张无忌向宋青书望去,果见他似乎在瞧周芷若,也不在意。他自得知蛛儿即是当年在蝴蝶谷遇见过的阿离之后,心中一直思潮翻涌,当时蛛儿用强,要拉他前赴灵蛇岛,他挣扎不脱,只得在她手上狠命咬了一口,岂知她竟会对自己这般念念不忘,不由得好生感激。

  殷梨亭道:“青书,咱们走罢。”宋书青道:“崆峒派预定今日中午在这一带会齐,但这时候还不到,只怕出了岔子。”殷梨亭脸有忧色,道:“此事甚为可虑。”宋青书道:“殷六叔,不如咱们便和峨嵋派众位前辈同向西行罢。”殷梨亭点头道:“甚好。”灭绝师太和静玄等均想:“近年来张三丰真人早就不管俗务,实则宋远桥才是真正的武当掌门。看来第三代武当掌门将由这位宋少侠接任。殷梨亭虽是师叔,反倒听师侄的话。”她们却不知殷梨亭性子随和,不大有自己的主张,别人说甚么,他总是不加反对。一行人向西行了十四五里,来到了一个大沙丘前。静玄见宋青书快步抢上沙丘,便左手一挥,两名峨嵋弟子奔了上去,不肯落于武当派之后。三人一上沙丘,不禁齐声惊呼,只见沙丘之西,沙漠中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十来具尸体。众人听得三人惊呼,都急步抢上沙丘,只见那些死者有老有少,不是头骨碎裂,便是胸口陷入,似乎个个受了巨棍大棒的重击。殷梨亭见识甚多,说道:“江西鄱阳帮全军覆没,是给魔教巨水旗歼灭的。”灭绝师太皱眉道:“鄱阳帮来干甚么?贵帮邀了他们么?”言中颇有不悦之意。武林中的名门正派对各帮会向来颇有歧视,灭绝师太不愿和他们混在一起。殷梨亭忙道:“没邀鄱阳帮。不过鄱阳帮刘帮主是崆峒派的记名弟子,他们想必听到六派围剿光明顶,便自告奋勇,前来为师门效力。”灭绝师太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众人将鄱阳帮帮众的尸体在沙中埋了,正要继续赶路,突然间最西一座坟墓从中裂开,沙尘飞扬中跃出一个人来,抓住一名男弟子,疾驰而去。

  这一下众人当真吓得呆了。七八个峨嵋女弟子尖声大叫。但见灭绝师太、殷梨亭、宋青书、静玄四人一齐发足追赶。过了好一阵,众人这才醒悟,从坟墓中跳出来的那人正是魔教的青翼蝠王。他穿了鄱阳帮帮众的衣服,混在众尸首之中,闭住呼吸,假装死去,峨嵋群弟子不察,竟将他埋入沙坟。他艺高人胆大,当时却不发作,好在黄沙松软,在沙下屏息片时,也自无碍,直将众人作弄够了,这才突然破坟而出。初时灭绝师太等四人并肩齐行,奔了大半个圈子,已然分出高低,变成二前二后。殷梨亭和灭绝师太在前,宋青书和静玄在后。可是那青翼蝠王轻功之高,当真世上无双,手中虽抱着一个男子,殷梨亭等又哪里追赶得上?第二个圈将要兜完,宋青书猛地立定,叫道:“赵灵珠师叔、贝锦仪师叔,请向离位包抄,丁敏君师叔、李明霞师叔,请向震位堵截……”他随口呼喝,号令峨嵋派的三十多名弟子分占八卦方位。峨嵋众人正当群龙无首之际,听到他的号令之中自有一番威严,人人立即遵从。这么一来,青翼蝠王韦一笑已无法顺利大兜圈子,纵声尖笑,将手中抱着那人向空中掷去,疾驰而逝。灭绝师太伸手接住从空中落下的弟子,只听得韦一笑的声音隔着尘沙远远传来:“峨嵋派居然有这等人才,灭绝老尼了不起啊。”这几句话显是称赞宋青书的。灭绝师太脸一沉,看手中那名弟子时,只见他咽喉上鲜血淋漓,露出两排齿印,已然气绝。

飞雪 发表于 2012-8-4 18:00:02

  众人围在她身旁,怆然不语。隔了良久,殷梨亭道:“曾听人说过,这青翼蝠王每次施展武功之后,必须饱吸一个活人的热血,果是所言不虚。只是可惜这位师弟……唉……”灭绝师太又是惭愧,又是痛恨,她自接任掌门以来,峨嵋派从未受过如此重大的挫折,两名弟子接连被敌人吸血而死。但连敌人面目如何竟也没能瞧清。

  她呆了半晌,瞪目问宋青书道:“我门下这许多弟子的名字,你怎地竟都知道?”宋青书道:“适才静玄师叔给弟子引见过了。”灭绝师太道:“嘿,入耳不忘!我峨嵋派哪有这样的人才?”当日晚间歇宿,宋青书恭恭敬敬的走到灭绝师太跟前,行了一礼,说道:“前辈,晚辈有一不情之请相求。”灭绝师太冷冷的道:“既是不情之请,便不必开口了。”宋青书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道:“是。”回到殷梨亭身旁坐下。众人听到他向灭绝师太出言恳求,可是被拒绝,随即不再多言,都是好奇心起,不知他想求甚么事。丁敏君沉不住气,便过去问他:“宋兄弟,你想求我师父甚么事?”宋青书道:“家父传授晚辈剑法之时,说道当世剑术通神,自以本门师祖为第一,其次便是峨嵋派掌门灭绝前辈。家父说道,武当和峨嵋剑法各有长短,例如本门这一招‘手挥五弦’,招式和贵派的‘轻罗小扇’大同小异。但剑刃上劲力强了,出招时便不够轻灵活泼,难免及不上‘轻罗小扇’的挥洒自如。”他一面说,一面拔出长剑比划了两招,使那一招“轻罗小扇”时却有些不伦不类。

  丁敏君笑道:“这一招不对。”接过他手中长剑,试给他看,说道:“我手腕还痛着,使不出力,但就是这么一个模样。”宋青书大为叹服,说道:“家父常自言道,他自恨福薄,没能见到尊师的剑术。今日晚辈见到了丁师叔这招‘轻罗小扇’,当真是开了眼界。晚辈适才是想请师太指点几手,以解晚辈心中关于剑法是的几个疑团,但晚辈非贵派子弟,这些话原本不该出口。”灭绝师太坐在远处,将他的话都听在耳里,听他说宋远桥推许自己为天下剑法第二,心中极是乐意。张三丰是当世武学中的泰山北斗,人人都是佩服的,她从未想过能盖过这位古今罕见的大宗师。但武当派大弟子居然认为她除张三丰外剑术最精,不自禁得颇感得意,眼见丁敏君比划这一招,精神劲力都只三四分火候,名震天下的峨嵋剑法岂仅如此而已?当下走近身去,一言不发的从丁敏君手中接过长剑,手齐鼻尖,轻轻一颤,剑尖嗡嗡连响,自右至左、又自左至右的连晃九下,快得异乎寻常,但每一晃却又都清清楚楚。众弟子见师父施展如此精妙剑法,无不看得心中剧跳,掌心出汗。殷梨亭大叫:“好剑法,好剑法!妙极!”宋青书凝神屏气,暗暗心惊。他初时不过为向灭绝师太讨好,称赞一下峨嵋剑法,哪知她施将出来,实有难以想象的高妙,不由得衷心钦服,诚心诚意的向她讨教起来。宋青书问甚么,灭绝师太便教甚么,竟比传授本门弟子还要尽力。宋青书武学修为本高,人又聪明,每一句都问中了窍要。峨嵋群弟子围在两人之旁,见师父所施展的每一记剑招,无不精微奇奥,妙到巅毫,有的随师十余年,也未见师父显过如此神技。张无忌与蛛儿站在人圈之外,均觉不便偷看峨嵋的剑术绝技。蛛儿忽向张无忌道:“阿牛哥,我若能学到青翼蝠王那样的轻功,真是死也甘心。”张无忌道:“这些邪门功夫,学他作甚?殷六……殷六侠说,这韦一笑每施展一次武功,便须吸饮人血,那不是成了魔鬼么?”蛛儿道:“他武功好,便杀死峨嵋派的弟子,要是他轻功差了些,给老尼姑她们捉住,还不是一样给人杀死,只是不吸他的血而已。可是人都死了,吸不吸血又有甚么相干?名门正派,邪魔外道,又怎生不同了?”张无忌一时无言可答,忽见人丛中飞起一柄明晃晃的长剑,直向天空。原来宋青书和灭绝师太拆招,被她在第五招上使一招“黑沼灵狐”,将宋青书的长剑震上了天空。这一招是峨嵋派祖师郭襄为纪念当年杨过和她同到黑沼捕捉灵狐而创。众人一齐抬头瞧着那柄长剑,突见东北角上十余里外一道黄焰冲天升起。殷梨亭叫道:“崆峒派遇敌,快去赴援。”这次六大派远赴西域围剿魔教,为了隐蔽行动,采取分进合击的方略,议定以六色火焰为联络信号,黄焰火箭是崆峒派的信号。当下众人疾向火箭升起处奔去,但听得厮杀声大作,声音越来越是惨厉,不时传来一两声临死时的呼叫。待得驰到临近,各人都大吃一惊。眼前竟是一个大屠杀的修罗场,双方各有数百人参战,明月照耀之下,刀光剑影,人人均在舍死忘生的恶斗。张无忌一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大战的场面,但见刀剑飞舞,血肉横溅,情景惨不忍睹。他并不盼望魔教得胜,但也不愿殷六叔他们得胜,一面是父亲的一派,一面是母亲的一派,可是双方却在势不两立的恶斗,每一个人被杀,他都心中一凛,一阵难过。殷梨亭一面观战,说道:“敌方是锐金、洪水、烈火三旗,嗯,崆峒派在这里,华山派到了,昆仑派也到了。我方三派会斗敌方三旗。青书,咱们也参战罢。”长剑在空中虚劈一招,嗡嗡作响。宋青书道:“且慢,六叔你瞧,那边尚有大批敌人,待机而动。”

飞雪 发表于 2012-8-4 18:00:03

  张无忌顺着他手指向东方瞧去,果见战场数十丈外黑压压的站着三队人马,行列整齐,每队均有一百余人。战场中三派斗三旗,眼前是势均力敌的局面,但若魔教这三队投入战斗,崆峒、华山、昆仑三派势必大败,只是不知如何,这三队始终按兵不动。灭绝师太和殷梨亭都暗暗心惊。殷梨亭问宋青书道:“这些人干么不动手?”宋青书摇头道:“想不通。”蛛儿突然冷笑道:“那有甚么想不通?再明白也没有了。”宋青书脸一红,默然不语。灭绝师太想要开口相询,但终于忍住。殷梨亭道:“还请姑娘指点。”蛛儿道:“那三队人是天鹰教的。天鹰教虽是明教的旁支,但向来和五行旗不睦,你们若把五行旗杀光了,天鹰教反而会暗暗欢喜。殷天正说不定便能当上明教的教主啦。”

  灭绝师太等登时恍然大悟。殷梨亭道:“多谢姑娘指点。”灭绝师太向蛛儿瞪了一眼,点了点头,心想:“金花婆婆武功不弱,想不到她一个小小徒儿,却也如此了得。”这时峨嵋群弟子已先后到达,站在灭绝师太身后。静玄道:“宋少侠,说到布阵打仗,咱们谁也不及你,大伙儿都听你号令,但求杀敌,你不用客气。”宋青书道:“六叔,这个……这个……侄儿如何敢当?”灭绝师太道:“这当儿还讲究甚么虚礼?发号令罢。”宋青书眼见战场中情势急迫,昆仑派对战锐金旗颇占上风,华山和洪水斗得势均力敌,崆峒派却越来越感不支,给烈火旗围在垓心,大施屠戮,便道:“咱们分三路冲下去,一齐攻击锐金旗。师太领人从东面杀入,六叔领人从西面杀入,静玄师叔和晚辈等从南面杀入……”

  静玄奇道:“昆仑派并不吃紧啊,我看倒是崆峒派十分危急。”宋青书道:“昆仑派已占上风,咱们再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入,当能一举面歼锐金旗,余下两旗便望风披靡。倘若去救援崆峒,杀了个难解难分,天鹰教来个渔翁得利,那便糟了。”静玄大是钦服,道:“宋少侠说得不错。”当即将群弟子分为三路。蛛儿拉着张无忌的雪橇,道:“咱们也罢,在这儿没甚么好处。”说着转身便行。宋青书发足追上,横剑拦住,叫道:“姑娘休走。”蛛儿奇道:“你拦住我干么?”宋青书道:“姑娘来历甚奇,不能如此容你走开。”蛛儿冷笑道:“我来历奇便怎样?不奇又怎样?”灭绝师太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时大开杀戒,将魔教人众杀个干净,听得蛛儿和宋青书斗口,身形一晃,已欺近身去,伸手点了她背上、腰间、腿上三处穴道。蛛儿和她武功相去太远,这一下全无招架之功,膝弯一软,倒在地下。灭绝师太长剑挥动,喝道:“今日大开杀戒,除灭妖邪。”和殷梨亭、静玄各率一队,直向锐金旗冲去。昆仑派何太冲、班淑娴领着门人弟子对抗锐金旗本已颇占优势,峨嵋、武当两派一冲入,声势更是大盛,灭绝师太剑法凌厉绝伦,没一名明教的教众能挡得了她三剑,但见她高大的身形在人丛中穿来插去,东一刺,西一劈,瞬息间便有七名教众丧生在她长剑之下。

飞雪 发表于 2012-8-4 18:00:04

  锐金旗掌旗使庄铮见情势不对,手挺狼牙棒抢上迎敌,才将灭绝师太挡住。十余招一过,灭绝师太展开峨嵋剑法,越打越快,竭力抢攻。但庄铮武艺甚精,一时竟和她斗了个旗鼓相当。这时殷梨亭、静玄、宋青书、何太冲、班淑娴等人放手大杀,锐金旗下虽也不乏高手,但如何敌得过峨嵋、昆仑、武当三派联手,顷刻间死伤惨重。

  庄铮砰砰砰三棒,将灭绝师太向后逼退一步,跟着又是一棒,搂头盖脑的压将下来。灭绝师太长剑斜走,在狼牙棒上一点,使一招“顺水推舟”,要将他狼牙棒带开。哪知庄铮是明教中非同小可的人物,在武林中实可算得是一流高手,他天生膂力奇大,内外功俱臻上乘。这时狼牙棒上感到对方剑上内力,大喝一声,一股刚猛的臂力反弹出去,拍的一响,灭绝师太长剑断为三截。灭绝师太兵刃断折,手臂酸麻,却不退开闪避,反手抽出背上负着的倚天剑,寒芒吞吐,电闪星飞,一招“铁锁横江”推送而上。庄铮猛觉手下一轻,狼牙棒生满尖齿的棒头已被倚天剑从中剖开,跟着半个头颅也被这柄锋利无匹的利剑削下。锐金旗旗下诸人眼见掌旗使丧命,尽皆大声呼叫,红了眼不顾牲命的狠斗,昆仑和峨嵋门下接连数人被杀。洪水旗中一人叫道:“庄旗使殉教归天,锐金、烈火两旗退走,洪水旗断后。”烈火旗阵中旗号一变,应命向西退却。但锐金旗众人竟是愈斗愈狠,谁也不退。

  洪水旗中那人又高声叫道:“洪水旗唐旗使有令,情势不利,锐金旗诸人速退,日后再为庄旗使报仇。”锐金旗中数人齐声叫道:“请洪水旗速退,将来为我们报仇雪恨。锐金旗兄弟,人人和庄旗使同生共死。”

  洪水旗中突然扬起黑旗,一人声如巨雷,叫道:“锐金旗诸位兄弟,洪水旗决为你们复仇。”锐金旗中这时尚剩下七十余人,齐声叫道:“多谢唐旗使。”只见洪水旗旗帜翻动,向西退走。华山、崆峒两派见敌人阵容严整,断后者二十余人手持金光闪闪的圆筒,不知有何古怪便也不敢追击。各人回过头来,向锐金旗夹攻。这时情势已定,昆仑、峨嵋、武当、华山,崆峒五派围攻明教锐金旗,除了武当派只到了二人,其余四派都是精英尽出。锐金旗掌旗使已死,群龙无首,自然不是敌手,但旗下诸人竟然个个重义,视死如归,决意追随庄铮殉教。殷梨亭杀了数名教众,颇觉胜之不武,大声叫道:“魔教妖人听着:你们眼前只有死路一条,赶快抛下兵刃投降。饶你们不死。”那掌旗副使哈哈笑道:“你把我明教教众忒也瞧得小了。庄大哥已死,我们岂愿再活?”殷梨亭叫道:“昆仑、峨嵋、华山、崆峒诸派的朋友,大伙儿退后十步,让这批妖人投降。”各人纷纷后退。

飞雪 发表于 2012-8-4 18:00:05

  灭绝师太却恨极了魔教,兀自挥剑狂杀。倚天剑剑锋到处,剑折刀断,肢残头飞。峨嵋派弟子见师父不退,已经退下了的又再抢上厮杀,变成了峨嵋派独斗锐金旗的局面。明教锐金旗下教众尚有六十余人,武功了得的好手也有二十余人,在掌旗副使吴劲草率领下,与峨嵋派的三十余人相抗,以二敌一,原可稳占上风。但灭绝师太的倚天剑实在太过锋锐,她剑招又是凌厉之极,青霜到处,所向披靡,霎时之间,又有七八人丧于剑下。

  张无忌看得不忍,对蛛儿道:“咱们走罢!”伸手去解她身上穴道,哪知在她背心和腰间推拿几下,蛛儿只感一阵酸麻,穴道却解不开,才知灭绝师太内力深厚,出手轻轻一点,劲力直透穴道深处,他解法虽然对路,却非片刻之间所能奏功。他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只见锐金旗数十人手中兵刃已尽数断折,一来四面昆仑、华山、崆峒诸派人众团团围住,二来教众也不想逃遁,各凭空手和峨嵋群弟子搏斗。灭绝师太虽然痛恨魔教,但以她一派掌门之尊,不愿用兵刃屠杀赤手空拳之徒,左手手指连伸,脚下如行云流水般四下飘动,片刻之间,已钭锐金旗的五十多人点住穴道。各人呆呆直立,无法动弹。旁观众人见灭绝师太显了这等高强身手,尽皆喝彩。这时天将黎明,忽见天鹰教三队人众分自东南北三方影影绰绰的移近,走到十余丈外,便停步不动,显是远远在旁监视着,不即上前挑战。蛛儿道:“阿牛哥,咱们快走。要是落入了天鹰教手中,可糟糕得紧。”张无忌心中对天鹰教却有一片难以形容的亲近之感。那是他母亲的教派,当想念母亲之时,往往便想:“母亲是见不到了,几时能见外公和舅舅一面呢?”这时天鹰教人众便在附近,只想看看外公舅舅是不是也在其间,实不愿便此离去。宋青书上一步,对灭绝师太道:“前辈,咱们快些处决了锐金旗,转头再对付天鹰教,免有后顾之忧。”灭绝师太点点头。东方朝日将升,朦朦胧胧的光芒射在灭绝师太高大的身形之上,照出长长的影子,威武之中,带着几分凄凉恐怖之感。她有心要挫折魔教的锐气,不愿就此一剑将他们杀了,厉声喝道:“魔教的人听着:哪一个想活命的,只须出声求饶,便放你们走路。”隔了半晌,只听得嘿嘿、哈哈、呵呵之声不绝,明教众人一齐大笑,声音响亮。灭绝师太怒道:“有甚么好笑?”锐金旗掌旗副使吴劲草朗声道:“我们和庄大哥誓共生死,快快将我们杀了。”灭绝师太哼了一声,说道:“好啊。这当儿还充英雄好汉!你想死得爽快,没这么容易。”长剑轻轻一颤,已将他的右臂斩了下来。吴劲草哈哈一笑,神色自若,说道:“明教替天行道,济世救民,生死始终如一。老贼尼想要我们屈膝投降,趁早别妄想了。灭绝师太愈益愤怒,刷刷刷三剑,又斩下三名教众的手臂,问第五人道:“你求不求饶?”那人骂道:“放你老尼姑的狗臭屁!”静玄闪身上前,手起一剑,斩断了那人右臂,叫道:“让弟子来诛斩妖孽!”她连问数人,明教教众无一屈服。静玄杀得手也软了,回头道:“师父,这些妖人刁顽得紧……”意下是向师父求情。灭绝师太全不理会,道:“先把每个人的右臂斩了,若是倔强到底,再斩左臂。”静玄无奈,又斩了几人的手臂。张无忌再也忍耐不住,从雪橇中一跃而起,拦在静玄身前,叫道:“且住!”静玄一怔,退了一步。张无忌大声道:“这般残忍凶狠,你不惭愧么?”

飞雪 发表于 2012-8-4 18:00:06

  众人突然见到一个衣衫褴褛不堪的少年挺身而出,都是一怔,待得听到他质问静玄的这两句话理正词严,便是名派的名宿高手,也不禁为他的气势所慑。

  静玄一声长笑,说道:“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有甚么残忍不残忍的?”张无忌道:“这些人个个轻生重义,慷慨求死,实是铁铮铮的英雄好汉,怎么说是邪魔外道?”静玄道:“他们魔教徒众难道还不是邪魔外道?那个青翼蝠王吸血杀人,害死我师妹师弟,乃是你亲眼目睹,这不是妖邪,甚么才是妖邪?”张无忌道:“那青翼蝠王只杀二人,你们所杀之人已多了十倍。他用牙齿杀人,尊师用倚天剑杀人,一般的杀,有何善恶之分?”

  静玄大怒,喝道:“好小子,你竟敢将我师父与妖邪相提并论?”呼的一掌,往他面门击去,张无忌急忙闪身相避。静玄是峨嵋门下大弟子,武功已颇得师门真传,这一掌击他面门,实是虚招,待得张无忌一闪身,立时飞出左腿,一脚踢中他的胸口。但听得砰嘭、喀喇两声,静玄左腿早断,身子向后飞出,摔在数丈之外。原来张无忌胸口中了敌招,体内九阳神功自然而然的发生抗力,他招数之精固远远不及静玄,但九阳神功威力何等厉害,敌招劲力愈大,反击愈重,静玄这一腿使如踢在自己身上一般。幸好静玄并没想伤他性命,这一腿只使了五成力,自己才没受厉害内伤。

  张无忌歉然道:“真对不住!”抢上去欲扶。静玄怒道:“滚开,滚开!”张无忌道:“是!”只得退开。峨嵋派两名女弟子忙奔过去扶起了大师姊。

  旁观众人大都识得静玄,知道她是灭绝师太座下数一数二的好手,怎地如此不济,一招之间便给这破衫少年摔出数丈?若说徒负虚名,却又不然,适才她会斗锐金旗时剑法凌厉,那是人人见到的。难道人不可以貌相,这褴褛少年竟具绝世武功?灭绝师太也是暗暗吃惊:“这少年到底是甚么路道?我擒获他多日,一直没留心于他,原来真人不露相,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便要将静玄如此震出,也是有所不能,当今之世,只怕唯有张三丰那老道,以百年的修为,才有这等能耐。”灭绝师太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虽然不敢小觑了张无忌,却也无半分畏惧之心,横着眼向他上上下下的打量。

  这时张无忌正忙于替锐金旗的各人止血裹伤,手法熟练之极,伸指点了各人数处穴道,断臂处血流立时大减。旁观各人中自有不少疗伤点穴的好手,但他所使的手法却令人人自愧不如,至于他所点的奇穴,更是人所不知。掌旗副使吴劲草道:“多谢少侠仗义,请问高姓大名。”张无忌道:“在下姓曾,名阿牛。”灭绝师太冷冷的道:“回过身来,好小子,接我三剑。”张无忌道:“对不起,请师太稍候,救人要紧。”直到替最后一个断臂之人包扎好了伤口,这才回身,抱拳说道:“灭绝师太,我不是你的对手,更不想和你老人家动手,只盼你们两下罢斗,揭开了过去的怨仇。”他说到“两下罢斗”这四个字之时,辞意十分诚恳。他心中所想到的双方,正是已去世的父母,一边是父亲武当派的名门正派,一边是母亲天鹰教的邪魔外道。灭绝师太道:“哈哈,凭你这臭小子一言,便要我们罢斗?你是武林至尊么?”张无忌心念一动,问道:“请问是武林至尊便怎样?”灭绝师太道:“他便有屠龙刀在手,也得先跟我的倚天剑争个高下。当真成了武林至尊,那时候再来发号施令不迟。”峨嵋群弟子听师父出言讥刺张无忌,都笑了起来。别派中也颇有人附和讪笑。

飞雪 发表于 2012-8-4 18:00:07

  以张无忌的身分年纪,说出“罢斗”的话来原是大大不配,他听得各人讥笑,登时面红耳赤,但忍不住说道:“你为甚么要杀死这许多人?每个人都有父母妻儿,你杀死了他们,他们家中孩儿便要伶仃孤苦,受人欺辱。你老人家是出家人,请大发慈悲罢。”他原本不擅词令,但想到自己身世,出言便即真挚。这几句话情辞恳切,众人听了都是心中一动。灭绝师太脸色木然,冷冰冰的道:“好小子,我用得着你来教训么?你自负内力深厚,在这儿胡吹大气。好,你接得住我三掌,我便放了这些人走路。”

  张无忌道:“我连你徒儿的一掌都躲不开,何况是师太?我不敢跟你比武,只求你慈悲为怀,体念上天好生之德。”吴劲草大声叫道:“曾相公,不用跟这老贼尼多说。我们宁可个个死在老贼尼的手下,何必要她假作宽大。”灭绝师太斜眼瞧着张无忌,问道:“你师父是谁?”张无忌心想:“父亲、义父虽都教过我武功,却都不是我的师父。”说道:“我没师父。”此言一出,众人均是大感奇怪,本来心想他在一招之间震跌静玄,自是高人之徒,各人心中都还存着三分顾忌,哪知他竟说没有师父。武林中人最尊师道,不肯吐露师父姓名,那是常事,但决小敢有师而说无师,他说他没有师父,那便是真的没有师父了。

  灭绝师太不再跟他多言,说道:“接招罢!”右手一伸,随随便便的拍了出去。当此情势,张无忌不能不接,当下不敢大意,双掌并推,以两只手同时来接她一掌。不料灭绝师太手掌忽低,便像一尾滑溜无比,迅捷无伦的小鱼一般,从他双掌之下穿过,波的一响,拍在他的胸前。张无忌一惊之下,护体的九阳神功自然发出,和对方拍来的掌力一挡,就在这两股巨大的内劲将触未撞、方遇未接之际,灭绝师太的掌力忽然无影无踪的消失了。张无忌一呆,抬头看她时,猛地里胸口犹似受了铁锤的一击。他立足不定,向后接连摔了两个筋斗,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委顿在地,便似一堆软泥。灭绝师太的掌力如此忽吞忽吐,闪烁不定,引开敌人的内力,然后再行发力,实是内家武学中精奥之极的修为。旁观众人中武功深湛之士识得这一掌的妙处,都忍不住喝彩。蛛儿大急,抢到张无忌身旁,伸手待去相扶,不料腿膝一麻,便又摔倒。原来她虽得张无忌解穴,但血脉未曾行开,眼见他受伤,焦急之下,便即奔出相救,但过得片刻,终于站立不定,叫道:“阿牛哥,你……你……”

  张无忌但觉胸口热血翻涌,摇了摇手,道:“死不了。”慢慢爬起身来。只听得灭绝师太对三名弟子道:“将一干妖人的右臂全都砍了。”那三名女弟子应道:“是!”挺剑走向锐金旗众人。张无忌忙道:“你……你说我受得你三掌,就要放他们走路。我……我挨过你一掌,还有……还有两掌。”灭绝师太击了他一掌,已试出他的内功正大浑厚,绝非妖邪一路,甚至和自己所学颇有相似之处,又见他虽然袒护魔教教众,实则不是魔教中人,说道:“少年人别多管闲事,正邪之分,该当清清楚楚。适才这一掌,我只用了三分力道,你知道么?”张无忌知她以一派掌门人之尊,自是不会虚言,她说只用三分力道,那便是真的只用三分,但不论余下的两掌如何难挨,总不能顾全自己性命,眼睁睁让锐金旗人众受她宰割,便道:“在下不自量力,再受……再受师太两掌。”吴劲草大叫道:“曾相公,我们深感你的大德!你英雄仗义,人人感佩。余下两掌千万不可再挨。”

飞雪 发表于 2012-8-4 18:00:08

  灭绝师太见蛛儿倒在张无忌身旁,嫌她碍手碍脚,左手袍袖一拂,已将她身子卷起,向后掷出。周芷若抢上一步接住,将她轻轻放在地下。蛛儿急道:“周姊姊,你快劝他别再挨那两掌,你的说话,他会听的。”周芷若奇道:“他怎会听我的话?”蛛儿道:“他心中很欢喜你,难道你不知道么?”周芷若满脸通红,啐道:“哪有此事?”

  只听灭绝师太朗声道:“你既要硬充英雄好汉,那是自己找死,须怪我不得。”右手一起,风声猎猎,直袭张无忌胸口。张无忌这一次不敢伸手抵挡,身形侧过,意欲避开她掌力。灭绝师太右臂斜弯急转,手掌竟从绝不可能的弯角横将过来,拍的一声,已击中他背心。他身子便如一捆稻草般,在空中平平的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下,动也不动的伏在沙里,似已毙命。灭绝师太这一招手法精妙无比,本来旁观众人都会喝彩,但各人对张无忌的侠义心肠均已忍不住暗中钦佩,见他惨遇不幸,只有惊呼叹息,竟没一人叫好。蛛儿道:“周姊姊,求求你,快去瞧他伤得重不重。”周芷若一颗心突突跳动,听蛛儿求得恳切,原想过去瞧瞧,但众目睽睽之下,以她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如何敢去看视一个青年的伤势?何况伤他之人正是自己师父,这一过去,虽非公然反叛本门,究是对师父大大不敬,是以跨了一步,却又缩回。这时天已大明,阳光灿烂,过了片刻,只见张无忌背脊一动,挣扎着慢慢坐起,但手肘撑高尺许,突然支持不住,一大口鲜血喷出,重新跌下。他昏昏沉沉,只盼一动也不动的躺着,但仍是记着尚有一掌未挨,救不得锐金旗众人的性命。

  他深深吸一口气,终于硬生生坐起,但见他身子发颤,随时都能再度跌下,各人屏住了呼吸注视,四周虽有数百众人,但静得连一针落地都能听见。

  便在这万籁俱寂的一刹那间,张无忌突然间记起了九阳真经中的几句话:“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他在幽谷中诵读这几句经文之时,始终不明其中之理,这时候猛地里想起,以灭绝师太之强横狠恶,自己决非其敌,照着九阳真经中要义,似乎不论敌人如何强猛、如何凶恶,尽可当他是清风拂山,明月映江,虽能加于我身,却不能有丝毫损伤。然则如何方能不损我身?经文下面说道:“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他想到此处,心下豁然有悟,盘膝坐下,依照经中所示的法门调息,只觉丹田中暖烘烘地、活泼泼地,真气流动,顷刻间使遍于四肢百骸。那九阳神功的大威力,这时方才显现出来。他外伤虽重,呕血成升,但内力真气,竟是半点也没损耗。

  灭绝师太见他运气疗伤,心下也不禁暗自讶异,这少年果是有非常之能。她打张无忌的第一掌乃是“飘雪穿云掌”中的一招,第二掌更加厉害,是“截手九式”的第三式,这都是峨嵋派掌法中精华所在。第一掌她只出三分力,第二掌将力道加到七成,料想便算不能将他一掌毙命于当场,至少要叫他筋断骨折,全身萎瘫,再也动弹不得。哪知他俯伏半晌,便又坐起,实是大出她意料之外。依照武林中的比武惯例,灭绝师太原可不必等候他运息疗伤,但她自重身分,自不会在此时乘人之危,对一个后辈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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