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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3 15:08:56
公孙屠道:“我已无心可伤。”
青衣人道:“但是你还有手可伤。”
公孙屠又笑了笑,悠然道:“他伤我的手,我就伤他的心。”
青衣人道:“用什么伤他的心?”
公孙屠道:“用人。”
青衣人道:“什么人?”
公孙屠道:“卓玉贞。”
青衣人道:“他伤你,你就杀卓玉贞?”
公孙屠点点头,道:“卓玉贞不能死,所以我也不能死,能死的只有他!”
青衣人道:“这一战你岂非已立于不败之地?”
公孙屠道:“本来就是的。”
他微笑着,看着燕南飞:“所以现在你总该明白,今日究竟是谁的死期!”
燕南飞道:“你的!”
他冷冷地接着道:“死人才不能杀人。我要让卓玉贞活着,更非杀了你不可!”
公孙屠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只因为我刚才说了句话你没有听见。”
青衣人道:“我听见了。”
公孙屠道:“我说的是什么?”
青衣人道:“你说只要你一见血,就要他立刻杀了卓玉贞。”
公孙屠道:“我是对谁说的?”
青衣人道:“我不认得那个人,只知道你叫他‘食指’!”
公孙屠道:“现在他人呢?”
青衣人道:“带着卓玉贞走了。”
公孙屠道:“到哪里去了?”
青衣人道:“我不知道!”
公孙屠道:“谁知道?”
青衣人道:“好像没有人知道!”
公孙屠道:“本来就没有人知道!”
他又微笑着,看着燕南飞:“现在你是不是已完全明白?”
燕南飞点点头,居然还能不动声色。
公孙屠道:“今日是谁的死期?”
燕南飞道:“你的。”
公孙屠摇头苦笑,道:“看来这人不但真倔强,而且真蠢,居然到现在还不明白。”
燕南飞道:“不明白的是你,因为你千算万算,还是忘了一点。”
公孙屠道:“哦?”
燕南飞道:“你忘了我不能死,更不想死,何况,我若死了,卓玉贞还是救不回来,所以我为什么要让你杀我?为什么不能杀你?”
公孙屠怔了怔,道:“既然大家都不能死,你说应该怎么办?”
燕南飞道:“亮你的钩,对我的剑,十招之内,我若不能胜你,我就送你一条命!”
公孙屠道:“谁的命?”
燕南飞道:“我的。”
公孙屠道:“你若胜了我,我也得送你一条命?”
燕南飞道:“当然。”
公孙屠道:“你要谁的命?卓玉贞的?”
燕南飞道:“我要看着你将她恭恭敬敬地送到我面前。”
公孙屠沉吟着,又去问那青衣人,道:“这句话是不是燕南飞亲口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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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3 15:08:57
青衣人道:“是。”
公孙屠道:“燕南飞是不是个守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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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人道:“一诺千金,死而无悔。”
公孙屠忽又笑了,大笑道:“其实我说来说去,为的就是要等他说这句话。”
他的笑声停顿时,钩已在手。
雪亮的钩,亮如鹰眼,利如鹰喙,分量虽沉重,变化却轻巧。
公孙屠微笑道:“你知不知道这柄钩的好处在哪里?”
燕南飞道:“你说。”
公孙屠轻抚钩锋,道:“这柄钩虽重,但是在斗室之中,也可以运用自如,却不知你的剑如何?”
燕南飞道:“我若被你逼出此室,也算输了。”
公孙屠大笑,道:“好。你还不拔剑?”
燕南飞道:“不必拔剑。”
公孙屠道:“不必?”
燕南飞道:“剑在鞘中,也同样可以杀人,又何必拔剑?拔出来后,反而未必能杀人了。”
公孙屠道:“为什么?”
燕南飞道:“因为这柄剑最可怕之处,本不在剑锋,而在剑鞘。”
公孙屠不懂:“难道剑鞘比剑锋还利?”
燕南飞轻抚着鲜红的剑鞘,道:“你知不知它是用什么染红的?”
公孙屠不知道。
燕南飞道:“是用‘血蔷薇’的花汁。”
公孙屠显然也不知道什么是血蔷薇,他根本从来也没有听说过。
燕南飞道:“血蔷薇就是用五种毒血灌溉成的蔷薇。”
公孙屠道:“五种毒血?哪五毒?”
燕南飞道:“七寸阴蛇,百节蜈蚣,千年寒蛇,赤火毒蝎。”
公孙屠道:“还有一种呢?”
燕南飞冷冷道:“还有一种就是那些不忠不义的叛徒贼子!”
公孙屠这次居然没有笑出来。
燕南飞道:“蔷薇剑要杀的就是这五毒。若是遇见孝子忠臣,义气男儿,这柄剑的威力根本就发挥不出。”
公孙屠冷笑道:“剑鞘的威力?”
燕南飞不否认,道:“若是遇见了五毒,血蔷薇的花魂就会在剑上复活。”
他盯着公孙屠道:“你若是这五毒之一,这时你就会嗅到一种神秘而奇异的香气,血蔷薇的花魂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摄去你的魂魄。”
公孙屠大笑,脸上每一条刀疤都笑得扭曲蠕动起来,就像是一条条毒蛇。
燕南飞道:“你不信?”
公孙屠道:“你的剑上有花魂,我的钩上也有。”
燕南飞道:“有什么?”
公孙屠道:“厉鬼冤魂。”
他的笑声撕裂,笑容狰狞:“也不知有多少条死在这柄钩下的厉鬼冤魂,都正在等着我为他们找个替死鬼,好让他们早早超生。”
燕南飞道:“我相信。我也可以想像到,他们最想找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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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3 15:08:58
公孙屠道:“你为何还不出手?”
燕南飞道:“我已出手!”
公孙屠笑容消失,脸上的毒蛇就像忽然同时被人捏住了七寸,立刻僵死。
燕南飞的剑果然已开始在动,他动得很慢,动作中带着种奇异的韵律,就仿佛蔷薇的花瓣在春风中开放,完全看不出一点可以致命的威力。
公孙屠冷笑,钩已击出。他的出手快而准,多年来的无数次生死恶战,已使得他完全摒绝了那些繁复花哨的招式;他每一招击出,都绝对有效。
可是他的招式忽然就被卷入了蔷薇剑那种奇妙的韵律里,就好像锋利的贝壳被卷入海浪。
潮退的时候,他所有的攻击都已消失了威力。
然后他就嗅到了一种神秘的香气,眼前忽然变得一片鲜红,除了这片鲜红的颜色外,别的都已看不见了,又像是忽然有一道红幕在他眼前垂下。
他的心弦震动,想用手里的钩去挑开这片红幕,去刺穿它,可是他的反应已迟钝,动作已缓慢,等到这片鲜红消失时,蔷薇剑已在他咽喉上。
他忽然觉得喉咙发干,满嘴苦涩,而且很疲倦,疲倦得几乎要呕吐。
“叮”的一响,他的钩已落在地上。
杨无忌长长吐出口气,显然刚才也同样能感受到剑上那种神秘的压力。
他学剑四十年,居然看不出燕南飞用的是什么剑法。
青衣人也吐出口气,喃喃道:“这就是心剑?剑上真的有花魂复活?”
燕南飞道:“还没有复活,只不过偶然苏醒了一次而已。”
青衣人动容道:“若是真的复活了呢?”
燕南飞神情严肃,缓缓道“花魂复活,宿愿得偿,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青衣人道:“花魂复活时,必有人死?”
燕南飞道:“必死无疑。”
青衣人道:“什么人死?”
燕南飞道:“至少有两个人,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
他没有说下去,青衣人也没有催促他说下去。
两个人脸上忽然同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忽然同时笑了。
燕南飞笑得更愉快。
蔷薇剑仍在公孙屠的咽喉上,他知道一定很快就能见到卓玉贞的。
“套车,备马,先叫人送卓姑娘上车,再送我们出去。”
他的条件公孙屠完全答应。
明月心微笑着站起来,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这一次他们总算没有失败。
萧四无还在修他的指甲,他的手还是同样稳定,冷酷的眼睛里却已露出了焦躁之意。
因为博红雪还在盯着他,甚至在燕南飞出手时,他的目光都没有移开过。
除了这少年的一双手之外,世上好像再没有什么别的事值得他去看一眼的。
萧四无的手背已隐隐露出了青筋,仿佛已用出了很大的力量,才能使这双手保持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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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3 15:08:59
他的动作还是很轻慢,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能做到这一点确实很不容易。
傅红雪忽然道:“你的手很稳。”
萧四无淡淡道:“一直都很稳。”
傅红雪道:“你出手一定也很快,而且刀脱手后,刀本身还有变化。”
萧四无道:“你看得出?”
傅红雪点点头,道:“我看得出你是用三根手指掷刀的,所以能在刀锋上留下回旋之力;我也看得出你是用左手掷刀的,先走偏锋,再取标的。”
萧四无道:“你怎么能看得出?”
傅红雪道:“你左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特别有力。”
萧四无笑容艰涩,冷冷道:“好眼力。”
傅红雪道:“好刀!”
萧四无傲然道:“本就是好刀!”
傅红雪道:“虽是好刀,却还是比不上叶开。”
萧四无的动作突然停顿。
傅红雪也终于站起来,道:“叶开的飞刀出手,当今天下最多只有一个人能破解。”
萧四无手背的青筋更凸出,道:“我的刀呢?”
傅红雪淡淡道:“现在这屋子里最少已有三个人能破你的刀!”
萧四无道:“你也是其中之一?”
傅红雪道:“当然是的。”
他慢慢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萧四无看着他走出去,居然没有动,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刀在!手也在!可是他的刀决不轻易出手!
他在看着地上的脚印冷笑。
脚印很深,是傅红雪留下来的。他走出这扇门时,全身的力量都已集中。
因为他必须集中全部力量来防备萧四无的刀。
可是萧四无的刀并未出手。
傅红雪走出门,仰面向天,长长吐出口气,竟似觉得很失望。
不但失望,而且忧虑。
他忽然发现这少年远比近年来他所遇见的任何人都可怕!
他本已看清了这少年的刀路,本想激这少年出手。
现在出手,他还能接得住,他有把握。
谁知这少年的冷静,竟比他自己手中的刀更冷,更可怕。
“他三年以后再出手,我是不是还有把握能接得住?”
前面有马嘶传来,小院中还是很幽静,傅红雪忽然有种冲动,想回头去杀了这少年,但他没有回头。
他慢慢地走了出去。
前面走的是燕南飞和公孙屠。
蔷薇剑还在公孙屠咽喉上,燕南飞面对着他,一步步向后退。
公孙屠却不愿面对他,已闭上了眼,他就像是用竹杖在带着一个瞎子。
可是这瞎子实在太危险,他决不能有片刻放松。
明月心是最后走出禅房的,正想加快脚步,赶上傅红雪。
这时杨无忌忽然在她身旁出现,道:“你知不知道那道墙后面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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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3 15:09:00
明月心摇摇头。
杨无忌笑了笑,道:“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看到这个人的笑,明月心手里已捏了把冷汗。
杨无忌却往后退了两步,微笑着点头。就在这时,短墙后忽然出现了九个人。
九个人十三种暗器,每种至少有三件,弓弦声和机簧声同时一响,三十几道寒光暴雨般打了过来。
明月心的反应并不慢,弓弦一响,她的身法已展开。
一片刀光闪电般飞过来,为她扫落了大半暗器。
她展动身形向左退,剩下的暗器已没有一件能打到她。
她正在暗中松了口气,一柄剑已刺入了她的右肋,她几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痛苦。
剑锋冷而锐利,她只觉得忽然有阵寒意,只看见傅红雪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奇怪的表情,忽然伸手把她拉了过去。
然后她就倒在傅红雪怀里。
杨无忌用的是一柄松纹古剑,此刻剑已出鞘,剑尖还在滴着血。
他凝视着剑尖的血,脸上忽然变得全无表情。
一击必中!
他早已算准了傅红雪会拔刀,早已算准了明月心会往哪里闪避。
他的剑早已在那里等着。
这件事每一个细节都早已在他计算之中,他早已算准了这一击必中!
短墙的九个人已全都不见了,傅红雪并没有追,只是冷冷地盯着杨无忌。
燕南飞也已停下来,握剑的手仿佛在发抖。
杨无忌忽然道:“你最好小心些,莫要伤了他。他若死了,卓玉贞也要死。”
燕南飞咬紧牙,道:“你是身负重名的剑客,这里是你的道观,你竟在这里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暗算一个女人,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杨无忌淡淡道:“我是杨无忌,我要杀她!”
青衣人远远地站在禅房门侧,叹息着道:“若要杀人,百无禁忌,杨无忌果然是杨无忌!”
杨无忌道:“此刻我若不杀她,良机错失,以后只怕就永无第二次了。”
傅红雪盯着他,一只手握着刀,一只手抱着晕过去的明月心。
他可以感觉到明月心的身子在渐渐发冷。
杨无忌道:“你们要替她报仇?”
傅红雪没有再说一个字,已开始往后退。
燕南飞看着他怀里的明月心,再看着自己剑下的公孙屠。
公孙屠还是闭着眼,一张刀疤交错的脸,看来就像是个面具。
燕南飞忽然也开始往后退。
杨无忌也不意外,淡淡道:“马车已套好,卓玉贞已在车上等着,祝你们一路顺风。”
燕南飞忍不住道:“你不怕我上车后杀了公孙屠?”
杨无忌道:“我为什么要怕?公孙屠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忽然转身走向禅房,走到门口时又拉住那青衣人:“走,我们去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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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3 15:09:01
青衣人立刻点了点头,微笑道:“我本就是为了下棋来的。”
车马果然已套好,一个身怀六甲的少妇,正坐在角落里低头垂泪。
傅红雪带着明月心上了车,蔷薇剑却仍在公孙屠的咽喉。
燕南飞厉声道:“睁开眼来看着我!”
公孙屠立刻睁开眼。
燕南飞盯着他,恨恨道:“我本想杀了你的。”
么孙屠道:“但你却不会出手,因为你是一诺千金的燕南飞。”
燕南飞又狠狠地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一脚踢在他小肚子上。
公孙屠的身子立刻虾米般弯下,眼泪,鼻涕,冷汗,一起流了出来。
燕南飞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转身面对着前面的车夫,道:“打马前行,片刻也不许停留。你若想玩花样时,最好莫忘记我的剑就在你背后。”
车厢宽大,座位柔软,赶车的技术优良。
这本是辆坐起来很令人愉快的马车,可是车厢里的人却没有一个是愉快的。
傅红雪忽然道:“我本该杀了萧四无。”
燕南飞道:“你并没有出手。”
傅红雪道:“因为我有顾忌,所以……”
燕南飞道:“所以你慢了。”
傅红雪慢慢地点了点头,道:“若要杀人,百无禁忌,良机错失,永不再来。”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似已经过仔细咀嚼。
燕南飞沉默了很久,才叹息着道:“我杀公孙屠的机会只怕也已不多了。”
傅红雪道:“幸好明月心还没有死,卓姑娘也安全无恙。”
坐在角落的卓玉贞已收住了泪,看着他,忽然道:“你就是傅红雪?”
傅红雪点点头。
卓玉贞道:“我没有见过你,可是我常听秋……秋大哥说起你。他常说你是他惟一可以信任的朋友,他还说……”
傅红雪道:“说什么?”
卓玉贞黯然道:“他再三关照我,万一我在他无法照顾我时出了什么事,就要我去找你,所以他将你的容貌说得很仔细。”
她又低下头,垂泪道:“想不到的是,现在我还好好活着,他却已……”
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索性伏在座位上,放声痛哭起来。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她的美丽属于清秀柔弱那一类型,本就最容易让人怜悯同情。
明月心虽然聪明坚强,若不是傅红雪及时为她止住了血,现在只怕已香消玉殒。
燕南飞看着她们,忍不住轻轻叹息:“不管怎么样,我们总算已对秋庄主有了交待。”
傅红雪道:“没有交待!”
燕南飞很意外:“没有?”
傅红雪目光刀锋般盯着他身旁的女人,冷冷道:“这位姑娘不是卓玉贞,决不是!”
第十回 变化
哭声忽然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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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3 15:09:02
卓玉贞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傅红雪:“我不是卓玉贞?你为什么说我不是卓玉贞?”
傅红雪没有回答她,却问了句不该问的话:“你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卓玉贞迟疑着,终于道:“七个月。”
傅红雪道:“你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可是你父亲直到今天才发现你的私情?他是个瞎子?”
卓玉贞道:“他不是瞎子,他也不是我亲生的父亲。”
她的声音里充满怀恨:“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我认得秋水清,根本就是他安排的,因为秋水清是江湖中的大人物,是孔雀山庄的庄主,也是刘总镖头最佩服的人。”
燕南飞插口道:“刘总镖头?振远镖局的刘振国?你父亲是振远的镖师?”
卓玉贞道:“他本来是的。”
燕南飞道:“现在呢?”
卓玉贞道:“他酒喝得太多,无论什么样的镖局,都不愿用一个醉汉做镖师的。”
燕南飞道:“刘振国将他解了聘?”
卓玉贞点点头,道:“刘总镖师并不反对喝酒,可是喝了酒之后居然把同伴的镖师当作来劫镖的,还砍断了他的一只手,这就未免太过分了。”
燕南飞道:“他想利用你和秋水清的关系,重回振远去?”
卓玉贞道:“他想得要命。就算我是他亲生的女儿,他也会这么做的。”
燕南飞道:“只可惜秋水清不肯做这种事,刘振国也不是肯徇私的人。”
卓玉贞道:“所以秋水清虽然每个月都给他一百两银子买酒,他还是不满意,只要一喝醉,就要想法子来折磨我。”
燕南飞道:“直到今天早上你才觉得不能忍受?”
卓玉贞勉强忍住了泪,道:“我是个女人,名义上又是他的女儿,无论他怎样对我,我都可以忍受,但是今天早上……”
燕南飞道:“今天早上他做了什么事?”
卓玉贞道:“他要把我肚子里的孩子打出来,他不要我生秋水清的孩子,
因为……因为他已经知道孔雀山庄的凶讯。”
燕南飞动容道:“可是昨天晚上才发生的事,他本不该知道的。”
卓玉贞道:“可是他的确知道了。”
燕南飞沉下了脸,傅红雪的脸色更苍白。
——只有一种人才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就算他昨天晚上没有到孔雀山庄去杀人,也一定是个把风的。
燕南飞道:“我若看见那么多人无辜惨死,回家后我也忍不住会想大醉—场。”
傅红雪沉默着,忽然问道:“你认得刘振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燕南飞道:“振远镖局的局面很大,能做到振远镖局的总镖头并不容易。”
傅红雪道:“他懂得用人?”
燕南飞道:“他用的都是好手,一流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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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3 15:09:03
傅红雪的手握紧。
卓玉贞道:“我义父的武功不弱,若不是酒害了他,他说不定也会做到总镖头的。”
傅红雪冷冷道:“做总镖头难,杀人容易。”
燕南飞道:“你认为他是凶手之一?”
傅红雪道:“不是凶手,也是帮凶!”
燕南飞道:“那么现在我们就该去找他。”
傅红雪道:“上车时我就已经吩咐过,现在我们走的就是这条路。”
他看着卓玉贞:“所以我希望你说的全部都是真话。”
卓玉贞直视着他。说谎的人决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也决不会有这种坦然的表情。
燕南飞看着她,再看看傅红雪,好像也有什么意见要说出来。
他还没有开口,就听见一个人大声道:“现在我们决不能回卓家去。”
明月心已醒了。
她的血流得太多,身子太虚弱,这句话显然是她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说出来的。
燕南飞让她躺得更舒服些,才问:“我们为什么不能回卓家去?”
明月心喘息着道:“因为现在那里一定已是个陷阱。”
她急着要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苍白的脸已挣得发红:“公孙屠决不会就这样放过我们的,他当然想得到我们要找卓东来。他们的人多,而且全都是好手,我又受了伤。”
燕南飞不让她说下去:“你的意思我明白,傅红雪一定也会明白的。”
明月心道:“你们不明白。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也知道就凭你们两个人已足够对付他们,可是卓姑娘呢?你们要对付杨无忌的剑,要对付公孙屠的钩,还要对付萧四无的飞刀,哪里还有余力照顾她?”
傅红雪没有开口,也没有反应。
明月心看着他,道:“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现在就应该赶紧叫车子停下来。”
傅红雪道:“不必。”
明月心道:“你……你为什么不肯?”
傅红雪脸上还是全无表情,淡淡道:“因为这条路并不是到卓家去的路。”
明月心怔了怔,道:“不是?怎么会不是?”
傅红雪道:“因为我本来就是要他赶车出城的,他怎么敢走别的路?”
明月心松了口气,道:“原来你的想法也跟我一样。”
傅红雪冷冷道:“我从不拿别人的生命冒险。”
明月心道:“可是你刚才……”
傅红雪道:“我刚才那样说,只不过是为了试探试探这位卓姑娘。”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马车忽然停下。
赶车的转过头,赔着笑道:“这里已经是城外了,傅大侠要往哪条路走?”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他赔笑的脸,忽然问道:“你练的是不是先天无极派的功夫?”
赶车的笑容突然僵硬,道:“小人根本没有练过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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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3 15:09:04
傅红雪不听他的,又问道:“赵无极、赵无量兄弟,是你的父或叔,还是你的师长?”
车夫吃惊地看着他,就好像看见了鬼一样。
他赶车的技术纯熟,一直都坐在前面赶车,非但没有任何举动,而且很听话。
他实在想不通这个脸色苍白的怪物,怎么会一眼就看破他的来历。
傅红雪道:“你的肤色光滑,肌理细密,就像用熟油浸出来的,只有练过先天无极独门气功的人,才会这样。”
——这怪物好尖锐的眼力!
车夫终于叹了口气,苦笑道:“在下赵平,赵无极正是家父。”
傅红雪道:“你是不是有个名字叫食指?”
赵平勉强点了点头,他已看出在这怪物面前根本没有说谎的余地。
傅红雪道:“以你的家世出身,竟会做这种见不得天日的事,我本该替先天无极清理门户的。”
赵平变色道:“可是我……”
傅红雪不让他开口,冷冷道:“你若不是赵无极的独子,现在就已死在车轮下。”
他坐在车厢里,连动都没有动。
——一只手上,最灵活的就是食指。
——一个坐在车厢里不动的人,怎么能杀得了灵活如食指的赵平?
赵平终于想通了,身子已准备掠起。
傅红雪道:“今天我不杀你,我只要你留下一只杀人的手!”
趟平忽然大笑,道:“抱歉得很,我的手还有用,不能给你。”
忽然间,刀光一闪,血花四激。
赵平身子已掠起,忽然看见一只血淋淋的手凭空落下。
他还不知道这就是他自己的手。
刀太快,他还没有感觉到痛苦。
他甚至还在笑。
等到这只手落在地上,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已少了一只。
笑声立刻变成了惨呼,他的身体也重重跌下。
刀光不见了,刀已人鞘。
傅红雪还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赵平将断腕塞入衣襟,用一只手扳着车窗,挣扎着站起来,盯着他。
傅红雪道:“你还不走?”
赵平咬着牙,道:“我不走,我要看看你的刀。”
傅红雪道:“刀不是给人看的。”
赵平道:“你砍断了我的手,你至少应该让我看看你的刀。”
傅红雪凝视着他,忽然道:“好,你看!”
刀光一闪,一根根断发雨丝般飘散。
这是赵平的头发。
等到他看见这雨丝般的落发,刀光已不见了。
刀已人鞘。
他还是没有看见这柄刀。
他的脸却已因恐惧而扭曲,忽然一步步向后退,嘶声惊呼道:“你不是人,你是个恶鬼,你用的也是把鬼刀……”
漆黑的刀,漆黑的眸子。
卓玉贞也在看着这柄刀,已看了很久,眼睛里也有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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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3 15:09:05
这柄刀仿佛已长在傅红雪手上,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卓玉贞试探着问:“你有没有放下过这把刀?”
傅红雪道:“没有。”
卓玉贞道:“你能不能让我看看?”
傅红雪道:“不能。”
卓玉贞道:“你有没有让别人看过?”
傅红雪道:“没有!”
卓玉贞道:“这真是把鬼刀?”
傅红雪道:“鬼不在刀上,在心里。只要是心里有鬼的人,就避不开这把刀!”
人没有动,马车也没有动。
燕南飞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现在已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
傅红雪道:“有。”
燕南飞道:“去哪里?”
傅红雪道:“孔雀山庄。”
燕南飞很意外:“又到孔雀山庄去?现在那里还有什么?”
傅红雪道:“还有个秘密地窖。”
燕南飞立刻明白:“你要明月心躲到那里去养伤?”
傅红雪道:“没有人想得到她会在那里,那里已是死地。”
燕南飞道:“这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傅红雪道:“是。”
燕南飞道:“我们还是坐这辆车去?”
傅红雪道:“车马是不会泄露秘密的,更不会出卖人。”
燕南飞道:“只有人才会出卖人,所以你赶走了赵平。”
傅红雪道:“是。”
燕南飞道:“现在谁去赶车?”
傅红雪道:“你。”
地室的石壁上虽然被炸开个大洞,别的地方依旧坚固完整。
燕南飞道:“现在这里惟一的出人道路,就是这个洞了。”
傅红雪道:“只能出,不能人。”
燕南飞道:“为什么?”
傅红雪道:“因为明月心还有孔雀翎。”
燕南飞道:“她的孔雀翎也有用?”
傅红雪道:“有。”
燕南飞道:“只要她拿着孔雀翎守在这里,就没有人冲得进来?”
傅红雪道:“决没有。”
燕南飞叹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没有别的人来。”
卓玉贞忍不住道:“你们是不是要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傅红雪道:“不是。”
卓玉贞道:“谁留下来陪她?”
傅红雪道:“你。”
卓玉贞道:“你们呢?你们要走?”
傅红雪道:“是。”
卓玉贞道:“到哪里去?”
傅红雪道:“去杀人!”
卓玉贞道:“去杀那些杀人的人?”
傅红雪点点头:“公孙屠不肯放过我,我也同样不能放过他!”
卓玉贞看着他手里的刀:“杀人的人是不是心里都有鬼?”
傅红雪道:“是。”
卓玉贞道:“他是不是一定躲不开你这把刀?”
傅红雪道:“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