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 发表于 2012-8-6 10:40:43

  呜呜呜,全力支持鲁迅,他不该退出语文课本啊,他的书都是反应历史的,不能放弃历史啊,人类要学会借鉴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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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nny$ 发表于 2012-8-6 10:40:43

     关于鲁迅先生,我了解得并不深入。认识他的途径自然是教科书,那时的我对这位被视为神明的作家抱着或多或少的不耐,把他视为惹人盲从的教条式人物。这自然不是唯一个人的看法,鲁迅自己也提出过“骂杀”和“捧杀”之说,既有人捧他,自然也有人骂他,但这两种做法实际上都不大高明。如果我们抛掉他身上色彩浓重的许多“家”的称号,或许能更清楚认真地读他。这当然也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但随着当初那份稚气退去,对当时的自己莫名的抵触心理付之一笑后,我确实才真正发现鲁迅的魅力。
    我读《彷徨》,最直接的感触是来自鲁迅的语言。我想,每读一本名家的书,多免不了要为他们的语言折服。这来自于他们驾驭文字的能力,叙述中总无赘言,一字一句简繁恰到好处。鲁迅的文字绝不华丽,却是像版画、浮雕,有立体感,能突出他想表现的情景和思绪。他用字很妙,如《祝福》里,“他所骂的还是康有为”或“还要陪出许多眼泪来”,再如《幸福的家庭》里描写作家的动作的一段,“跳下床来”“抽出一张绿格纸”,还有《孤独者》里,说S城的人对发表没有顾忌的言论的人,“一定要暗暗地来叮他”,“叮”把那人的尖刻恶毒、暗中伤人之态写得尽致。再来,同样给我留下印象的,是鲁迅善于利用细节刻画人物,并不着痕迹地突出细节。鲁迅的故事里少有令人紧张的大场面,却让读者很投入,感到人物血肉很鲜活,这便是细节描写的奇功。《示众》里描写小学生看热闹的急迫,“飞奔上来,一手按住了自己头上的雪白的小布帽,向人群中直钻进去”,按帽子这个细节,把人丛的拥挤,小学生的急不可耐完全表现了出来。再如《弟兄》里关于看诊的两段描写,中医白问山是“诊过脉,在脸上端详一回,又翻开衣服看了胸部”,而有名的西医普悌思是“两手插在裤侧的袋子里”又“略略按一按脉,又叫沛君擎高了洋灯,照着他在病人的脸上端详一回,又叫揭去被卧,解开衣服来给他看”,这两段细节描写相互对比,展现了西医的高高在上的神气,也揭示了当时人们对外来事物的不了解和盲目接受的矛盾。
    当然,鲁迅刻画人物的方法远不止这些,我只是写了些集浅显的。鲁迅对人物的把握,的确就像一位医生对人体构造的了解一样准确,说他使用显微镜和解剖刀在对付这些人物也不为过,因为他把人物的心理活动,包括那些人物本身都未察觉的意识,通过他们的语言和行为呈现了出来,同时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讽刺。在他的这种剖析与呈现中,《彷徨》中的人物便从纸页中走了出来,带来了那个时代和社会的面貌。
    谈到《彷徨》中的人物,其实相互间是有着联系的,即使是不同故事里的人物,也可以放到一起来看。
    学程、吹灯人、吕纬甫和魏连殳。这四人相对其周围的环境都算是较“新”的,然而又有本质的区别。学程进了西学堂,学了新知识,却并没有真正接受新思想,在家中还是受到古板父亲的支使,没有任何的觉醒与反抗。他的“新”是浮于表面的,是家庭炫耀的资本罢了。吹灯人身上有着抗争意识,虽然他失败了,但从没放弃,可惜,他对于自己在为何抗争一直没有明确的认识,这是他的抗争减色不少。吕纬甫和魏连殳在早起都有着一定得觉悟和抗争精神,然而他们的结局都不容乐观,一个在生活的重压和对理想的失望中迎合了旧思想,即使他心中有悲哀也有怀恋,但已没有了充实抱负的心,另一个在悲哀和自鄙里走向了发达之路,他用投入他所憎恨的一切去表现他对生活的失望,他在无情地嘲讽这世界和他自己,这样的人身上别具色彩更浓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而争了的人,不是不得其法,就是动摇或毁灭,最后“两间余一卒”,如同散落的军队的游勇,在茫然的丛林里不知如何进军,难怪要“彷徨”。
    子君和《幸福的家庭》中的主妇。她们都是曾经美好的女子,在年轻时醉人的爱情中绽放过极美的笑容,然而这笑容终是在日复一日的劈柴、白菜以及炊烟里模糊,更在生活的艰难中被遗忘。她们不同的是,一个被生活同化,并得以持续这生活;一个在社会对其爱情的不宽容中,连艰难的生活也不得保存。可怜的是她在最后都还对这份虚妄的爱抱有希望,连自己用于排遣寂寞的动物的保留不了,这无疑是对其命运的悲叹。有人说,鲁迅先生为探求女性的出路而写了《伤逝》,那他最终应是绝望了,但我认为,这些女子的悲剧中,她们的丈夫也有责任。
    说到她们的丈夫,《幸福的家庭》中的作家,一面在心里崇尚着真正的创作,一面为赚钱而写作,而且,从他的文章可以看出他对于当时人的价值观有潜意识的接受;而涓生,他有过新思想,却并不是真的献身革命的战士,也不是学问精到的学者,但他一直有一种高尚感,在他心里,子君是低于他的,他一直在评判子君,而不是体贴子君。其实子君的许多想法,放现在也是人之常情,她的悲剧不能只归结在旧社会女子的落后性上,那时时代和个人际遇相互影响的产物。
  高老夫子、万瑤圃、四铭和老妈子。这几个人都是教育者,然而,他们中,要么没有真才实学,坐井观天,要么自以为是兴办女学的新思想者,本质上却虚伪守旧,再有就是外表光鲜,内心粗鄙,蛮不讲理且固步自封,更有甚者,为了自己做看客的需要,调教小孩去做看客。这一个个教育者的形象呼之欲出的同时,也不得不让人为受教育者忧虑,只怕他们也成为这些教育者的翻版。
    鲁迅创造这么多人物,又通过人物的故事揭示他眼中中国人的根性,而他的作品最为人注意也最令人胆寒之处便是在于他所揭示的人的根性,在现在社会依然存在。我们既不可否认这一点,又无法相信自己所处的社会就如鲁迅笔下的一样黑暗,更不敢相信,自己与那些麻木的人物是相同的。如果人的根性未变,而社会确实在进步,那这两个时代的不同在哪?是因为教育、生活的水平不同吗?使我们即使幼稚不完美的本性,也在教育和自我提高中得到警醒。那么,因为社会总有不完美,人的根性也总会有暴露的时候,也会有人一如鲁迅笔下的人一般麻木,但还是有许多人,可以约束自己,就像鲁迅的时代,也不只有愚弱的国民。这种人的增多,就是社会变好的希望。
    所以,我们为了民族的发展,也该以提高自身修养开始,在羽翼丰满时,进而影响社会。人性的弱点不可避免,但我们是可以用补其不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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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ntwe$ 发表于 2012-8-6 10:40:43

  在这里谈论鲁迅杂文,似乎有点文不对题。假如说鲁迅的文章有着一贯的风格,那么也许就可以理解,不管是他的小说、散文还是杂文,都足以成为一面特立独行的旗帜。
  有论者认为,比起鲁迅,周作人等的作品更容易入选语文课本,被人接受。其实,又有多少人了解周作人,林语堂他们在当时的处境呢,他们那所谓“闲适”的生活中,有多少只有当时的人才能把握的“况味”呢?我们今天的生活无论如何相似,都无法还原当时的情景,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满足自身的审美需要,同时把那时的生活想象成“就是这样”的,因为在平民生活中,生活的情景总是相似的,差异不大。但革命对于80,乃至90后的人来说,基本就是陌生的,连文革,冷战也没经历过的人,对革命的想象是贫乏的。鲁迅杂文本身就像是由一班特定的敌人和朋友组成的,有着特殊语言系统的游戏,不喜欢者永远不喜欢,喜欢者如打cs,甚至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1973年版的鲁迅杂文(有十多本,包括《热风》、《二心集》等)是我正在收集的一个版本,边看边找,边找边看,也算是一种“况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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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君莫$ 发表于 2012-8-6 10:40:43

  鲁迅的书 历来被中学课本节选
  老师说 很深奥 翻来覆去的分析
  突然间就很感兴趣了
  私下找来拜读
  貌似 我手中就有 这个老的版本发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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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iyin$ 发表于 2012-8-6 10:40:43

  最近很喜欢鲁迅的文章,以前在高中的时候,有很多人喜欢他的文章,没怎么注意。到了大学,被老师点名注意挂科才去看看他的文章。我比较关注他对女人的文章,什么《关于女性解放》之类的,很突出女性的新,身为一代伟人,也不枉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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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浴$ 发表于 2012-8-6 10:40:43

  伟人说,鲁迅如果不死,则要么改了脾气去做官,要么不改脾气去坐牢。
  如今鲁迅被有意无意地忽视,其实不过是因为七八十年前的那些文字,那些愤怒让如今的一些人感到脊柱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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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one$ 发表于 2012-8-6 10:40:43

  本文系作者原创。是对近期自己对于鲁迅、对于青少年教育、对于社会现实的一些想法的总结。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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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真的是到了岁数,最近总会想到下一代的教育问题——尽管未来几年要孩子都是个没谱的事,但这并不妨碍现在的我为此而发愁——想的最多的就是该如何教他/她读书,也教他/她做人。这些天总在心头萦绕不去的,就是该如何让孩子认识鲁迅。这也是一个困扰我多年的问题:鲁迅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课,我的一些良心和缺陷都来自于此。我们还应不应该让我们的下一代继续读鲁迅,该如何去读。
  
  “该不该读鲁迅”,乍一看似乎是个伪话题。中学的语文教材,鲁迅的文章是每学期必修的功课。就连小学的语文书,都会出现《闰土》这样的节选。读不读还有的选吗。可我所烦恼的,并非语文课上的教与学;而是孩子自发的读书。学校教育毕竟是个从众的行为,是个被动的过程。我们也许真的从课文中收获了许多心得甚至愉悦,但未必会由衷地叹服和追随。因此我乐意我的孩子在语文课堂里学习到各种各样的我们的重要的文化,不但要知道“阿Q”是谁,还要晓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我也希望我们的语文教材更加大度一点,不但要有《呐喊》和《彷徨》,还要有《人生的盛宴》和《雅舍小品》,要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甚至来点金庸都无妨。
  
  可是当孩子自己捧起书本阅读,也就非同小可起来。这是他/她的主动的求索,阅读对他/她来说不再是个“功课”,而是“启蒙”。换句英文更加形象一点,enlightenment。
  
  也许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经历:年少始读书时,与一本好书偶遇,犹如暗夜中划过一道闪电。心悦诚服,手不释卷。沉不住气者,还会压抑不住喜悦,在玩伴之间分享卖弄一番,朋友少的就暗自反复揣摩玩味。这就是启蒙的力量——我们原本生在黑暗中,被一种思想照亮了。
  
  被启蒙,这是孩子才可以享受到的优待,却也是诱惑。孩子的可爱之处就在于他们真实不做作,对喜欢的东西会由衷地追随,赤诚而热烈。待年纪长一些之后,见过一些世面,也受过欺骗,才开始懂得怀疑和辨析,经此之后,才变得坚定,或者虚无。
  
  当一个孩子开始主动的读书,他/她也即将开始为自己选择一种价值去信仰、选择一条道路去追随了。这个漫长的旅程也许会经历许多波折和反复,甚至最终的妥协与放弃,但从这里就已经真正开始了。当我们的孩子初次找到了属于他/她的宝藏时,我们这些成年人,应该如何运用我们多于他们的仅有的一点经验和智慧,去保护我们的孩子,使他/她拥有尽可能多的自由和快乐,受到最少的蛊惑与伤害。这可能是每一个家长都会面临的问题。
  
  如果在前几年,这个问题我在心里想想都会脸红。我对待自己从未这么小心翼翼过。可是就算天下再鲁莽草率之人,在为人父母之际,都会变得谨慎、变得保守。天底下的“家长”们,对待“孩子”和自己,无不是奉行着双重标准——“宁要老子醉生梦死,小子也要给我天天向上”。家亦如此,社会亦如此。
  
  因此我尽管自己愈发爱好着鲁迅,却也愈发忌惮我的孩子读鲁迅。怕鲁迅的老辣尖刻勾起了他的崇拜之心,引他效仿;又怕鲁迅的阴沉晦暗感染了他,令他消极。归根结底,是怕他和我有了相同的缺点——怕他变得像我一样。古人都把子孙的“不肖”当作头等坏事,我却相反。当然,“孩子生出来不像爸爸,却像隔壁王叔叔” 肯定也不能算好事。只是不愿意再复制我身上那些令我自己都不满的地方。就像Woody Allen在"Annie Hall"里面说的,"I would never want to belong to any club that would have someone like me for a member." 为此我一度认定,我不能允许一个孩子在心智成熟之前碰鲁迅。可是仔细想想,我又有什么资格替他作此决定呢。这不是吸烟或打架,可以以纪律约束之。读书是个人的选择,放大了说,这是人家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我只比他虚长几轮,就一定有这样的权威为他作出决定吗。况且一个人的道路也是他的命,若是此道中人,也欺瞒不住,迟早有相遇的一天,而后依旧欣然往之。在读书和做人的问题上,一个家长能够做到的,就像在子女恋爱问题上一样,恐怕连标题的“引导”二字都有些一厢情愿,唯有“影响”、“商量”和最终“妥协”罢了。
  
  在对待鲁迅的问题上,尤是如此。因为我们这个民族对待鲁迅,至今还未有过平常之心。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未必比孩子们更有智慧,我们对鲁迅的那些盲目推崇的、弃之如敝履的、后又讪讪修复的态度,没有哪个是值得被孩子们继承的。我们也没有什么权力去用这些偏狭的态度去影响孩子们。
  
  鲁迅的声名起于乱世之中,是山河破碎,民族危亡之际。可就是这个乱世,却也因为有了他们那一辈知识分子,而有些令人神往。鲁迅生前被一个政党驱逐和通缉,却也被另一个政党拉拢和利用;死后被一个政权封杀,却被另一个政权推上了神坛,成为一个政治符号,他先前的论敌们却遭禁;直到九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成,论敌的文章陆续解禁,人们开始了对过往意识形态和政治道路的反思和追诉,鲁迅作为政治符号也受其波及,被人掀下神坛,弃如敝履;近些年来,人们又开始对以往的矫枉过正进行改正和修复,开始“还原鲁迅”。真是一个穷折腾。
  
  其实,朝代更迭、政权交替,本是历史朝三暮四的游戏;但文章千古。好文章本不该遭受政治的绑架。可我也一直深信一个道理:真正好的东西,它就不怕折腾。一切假的、丑的、软弱的,都注定是短命的;而那些美丽的、深刻的、强悍的,即便转瞬即逝,也终将不朽。对于鲁迅,我就一直抱持着一个信念。水落石出之后,人们终究会原谅他的小节,领略到他留给我们的宝藏:一个是他的思想,一个是他的良心。
  
  鲁迅留给我们的东西,其中有学问上的建树,例如至今难以超越的《小说史略》和《汉文学史纲要》,和那旷美绝伦的《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等等。可一个少年或者少女初识鲁迅,却少有通过这个途径的,而必然是通过人们更加熟识的那些鲁迅的作品——是通过人们对鲁迅的成见。
  
  世人对鲁迅多成见。多少年来,鲁迅以其“斗士”形象存活于人们心中:连头发都“根根直竖”。念之者谓之“战士”,如林语堂:“鲁迅与其称为文人,不如号为战士。”更说他“即使无锋可交,无矛可持,拾一石子投狗,偶中,亦快然于胸中……”,“战士”形象,跃然纸上;憎之者谓之“绍兴刀笔吏”,如梁实秋:“鬻文为生,以至于死”。这种成见源自他最负盛名的“杂文”和“论战”。就连中学时的文学常识,对鲁迅文学贡献的归纳:“杂文、小说、散文、诗歌”,也还是将其杂文首当其冲。
  
  杂文之于鲁迅是什么?在他的诸多贡献中应如何评价?一个孩子该不该去读鲁迅的杂文?
  
  前两个问题关系到每个人心目中的鲁迅,时至今日也未有定论,据说新的语文教参已不把杂文放在首位,而居于末了。可见这个问题成年人也还在犹豫,还得要孩子们自相去寻找答案,形成他们自己的见解。而让孩子读鲁迅杂文,我之前是强烈反对的,但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却觉得,不妨一读。
  
  鲁迅的杂文是对其思想的最直接的归纳。有精华,也有糟粕——可以说大多数都不算精华。但我以为,“启蒙”者,还需杂文。
  
  杂文有两个特点,一是明白直接,来得快;二是过去得也快。所谓启蒙者,其实原本是一些无比明白的道理,却被现实的纷繁芜杂所掩盖,后被一些足够深刻和敏感的思想者们,发掘出来,分析通透,阅读的我们自此获得了恍然大悟的愉悦,也长了些智慧。但随着智慧的积累,这些道理的震撼也就愈减。就像我也喜欢王小波,欣赏他是经由杂文,但在我心中最持久的却是他小说的美。除了极少数思想的珠玑,可以一直保持深远,时看时新,大部分的杂文随着我们的智慧的成熟,也由顿悟时的“狮吼”蜕变为文字的游戏。这也就是做一个启蒙思想家的必要之牺牲。
  
  鲁迅的杂文,很大一部分是他的“论战”,其中一些是思想的争鸣、观点的较量,另一些则纯粹是笔墨官司、一笔糊涂帐。年轻人读鲁迅,易迷失于老辣的文字中,却忽视了观点的深刻。我的孩子要是想读这些文章,我也不会拦他,但要事先提醒:看的是道理,而不是恩怨;要欣赏观点,而不要崇拜文字语气;就算说的再有理,争论中只看一方永远都是偏颇的。我相信只要心里存着这样谦虚谨慎的念头,便不容易迷失。我也愿意和他一起读这些文章,交换彼此的心得和态度,品评功过,计较得失。好,好在哪里;不好,不好在何处。在此过程中,教他不盲从,学会自己判断,也不刚愎自用,学会与人商量讨论。
  
  鲁迅杂文的另一个让人担忧的地方,就是他抨击的一些现象,至今仍在。这说明鲁迅对我们民族的洞察是深刻的,也说明吾辈之使命任重而道远。但对于读着鲁迅的孩子们来说,不算好事。因为读了这些文章,难免会多想,一多想就容易愤世嫉俗。例如读到《纪念刘和珍君》,唏嘘着三一八惨案中逝去的一群年轻生命,难免想起某个春夏之交逝去的同样年轻的生命;例如看了《“友邦惊诧”论》,正值奥运将至,周遭又是一片友邦惊诧。这两篇都被收入语文教材,遇到喜欢胡思乱想的中学生,他们又该对现实作何感想。
  
  可这确是我们的社会现实。孩子们年少时不去见识,也迟早会见识得到。人在年轻时可以经历很多冲动和试验,也被允许犯些错误,这其中就包括愤世嫉俗。年轻时曾经的愤世嫉俗,至少好过年长之后变成无良和虚伪。重要的是,在怨愤之余,也要让他意识到他身上的责任。年轻的人终要长大,有一天他自己就代表着这个社会,痛恨社会就等于痛恨他自己。这时他要如何不再负气,而付起责任,把我们的社会变的更好。这是我们这一辈人对下一代的期望,也是对自己的期望。
  
  鲁迅的小说,据他自己评价,是阴沉晦暗的。甚至于《呐喊》重印时他自己都反对,怕这些想法给年轻人不好的影响。但我却对此颇为放心。因为虽然讲的是国民性和中国人的命运,现在看这些故事本身却有了一些距离感——是发生在“万恶的旧社会”。至少对于孩子们是这样的。《呐喊》是白话文小说的先驱,是开启民智的“铁屋中的呐喊”,可我却尤喜《彷徨》和《故事新编》。鲁迅的这些小说,有种特殊的深沉的美,一种骨子里的哀伤。而且我以为,人的阅历可以增长见识,但审美却几乎就是天生的。我现在再看这些文章,可以读出更多的信息,但对于美的领略和沉醉,却不会超过初中时初次的阅读了。
  
  鲁迅的作品之中,有一类特殊的文章——也该归于杂文类吧——是被我年纪愈长之后而愈发为之感动并深以为好的,即鲁迅纪念死去朋友的悼文。人死撰文纪念,算是中国人的旧习了。但文人之间,历来难免虚假。时至今日,各种悼文,有走过场应付差事的、有扮演权威论功过下盖棺定论的、有舞文弄墨自作聪明的、有人走茶凉下绊子的、有极夸张煽情之能事没感动别人先把自己感动个死去活来的……但我从未见到任何一个人,能够像鲁迅这样,把悼文写得如此深沉隽永,哀而不伤,写得如此之美。一切剑拔弩张的、横眉竖目的,最后归于一段音容笑貌,归于尘土。真正是人之存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人的命运,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鲁迅反对着梁实秋的“人性论”观点,可在这些悼念文章中,却更加真实的刻划出了人性的珍贵与美好。
  
  让孩子们读这些文章,是让他们认识这些可爱的人:柔石,刘半农,韦素园,范爱农……。欣赏他们作为“人”,身上的宝贵之处。也感受这一段深沉的情感。思考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自己在朋友心中会是什么样的存在,自己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样的美好。归结为一句话,如何做人。
  
  初识鲁迅到现在已经许多年了。现实交谈中旁人提到最多的是对鲁迅私德的计较;我个人私下想得最多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我们失去鲁迅这么多年了,我们相比从前,要进步得少了吗?还是究竟退步了?我们的民族比从前更有希望了吗?这么多年来,少了鲁迅的提醒,我们忽略了些什么没有?这些问题已经无法求证。其实何尝只是鲁迅在替这个世界怀念着他死去的朋友,很多像我一样的人也一直念着鲁迅。其实我们失去的何尝只是鲁迅,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几乎都已经不在人世,况且他们在此之前的很多年就因种种原因已不再能够发出声音。没有了他们,我们少了些什么?
  
  在那个战争动乱的年月中,知识分子们出于他们的良知和自尊,做出了两种不同的选择:一种是要负起知识分子的社会责任,唤起民族的觉醒——是“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另一种是要坚持知识分子的高尚情操,国家垮了,气节和文化不能垮——老百姓是“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他们则是要在乱世中活出人样。这两种选择之间争论不断也冲突不断,最后不但被一条海峡隔起,有的更是人鬼殊途。我们现在回头看去,有了一些今人的智慧和超然,可以替他们谅解对方。他们都为我们留下了珍贵的精神遗产。可惜的是,我们现在虽然过上了太平日子,却也不像以前的人那么认真了。两派知识分子的良知和自尊没有很好的继承下来,却把前一种人的党同伐异、后一种人的自作聪明一点不剩的发扬光大。关于这,我们该如何向我们的孩子们交待?
  
  我们家长用一切的关心的在物质生活上关照着溺爱着孩子们,可是对于他们的精神世界,我们却前所未有的疏忽着。
  
  想起了鲁迅的那句话:“救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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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set$ 发表于 2012-8-6 10:40:43

     像这些1973年出版的鲁迅先生的集子,比我年岁还长的书,我这里都有收藏,仿佛我的宝贝似的;读多少遍都是一种享受,每一遍都会有更加深刻的理解。
  
      想起我在大三的时候给一个朋友写的彼此安慰的信来,那年正是非典的恐怖时期。那个时候,我们一直被关在校园里,或许就是因为可以停下一切手头上的事吧,我读了许多鲁迅先生的作品。我的心思慢慢的进入先生的人物里,进入先生的心里。执着而纯洁的没有任何杂念,我们讨论了一个时代青年应该怎样描绘我们的人生,如何理解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干系。
  
      那些非典时期的朋友回信仍旧在我这里,不用找出来,我还能记得里面写的许多话。我那个朋友笑说我的笔锋犹如鲁迅先生,刚直而犀利,因为恭谦朋友如是说,不免有些偏颇,我其实心虚的很。真要我说受到先生的影响,那是毫无疑问的;直到现在,鲁迅先生也是我最尊敬的先生。
  
      开始读先生的文章,只能略知一二,我这个文学外行看不到多少实质或者引申的东西,好在我有几个学文的朋友,有中文师范的,还有研究生,向他们请教后,我渐渐能明白许多东西,许多先生隐藏在潜意识中的涵义。我们所学过的课文大多是些短小精悍的议论文,或是一些像《闰土》、《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这样的回忆形式的散文;直到大学我才读起先生的集子来,像《彷惶》里的《伤逝》,我开始并没有读懂,只是看到封建礼教毒害下的青年男女是多么的艰难,生活上物质受磨砺、精神被残害。后来我的朋友说,那是先生探索中国社会女性出路的一篇小说,我惊讶不已,我才知晓如何古人云:“读书三遍,义趣自彰,不用劳思。”若仅读二、三遍,难得其深旨;须多读几遍,必能究其脉络。
  
      如今我已不能再到大学的图书馆里看书了,办公室的公事、自己的私事总是耗尽几乎每个整天,常常直到深夜,我的思绪才渐渐可以获得自由。就连同事介绍我去办一个首都图书馆的借阅卡都一拖再拖没有去办,忙不是借口,书还是要读的;近期一定要去办一个。
  
      看到劳动节咱总理去首钢问候工人的新闻,我很是羡慕,比起五四青年节咱总理去北师大问候师生来感兴趣的多,看来我真的远离校园很久了;人们常常这样划分社会的成分——工人,农民,学生... ...我想我真的真的是个社会青年了,五四却在我们建筑公司里这样悄悄的度过了,是五四把我们丢掉了吗?还是五四只是青年学生的特许?
  
      我们这些热血的青年啊,就在这样彷惶终日里燃尽我们的青春。先生在我们心中还有多少分量呢?一个个都离我们远去了,就让巴金老人的话给我们这样的青年再次《呐喊》吧:“他的垂老不变的青年的热情,到死不屈的战士的精神,将和他的深湛的著作永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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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 发表于 2013-7-21 00:31:36

  这里要考察这块肥皂,Oddfellows、old fool,或“恶毒妇(夫)”,如四铭一样尽力地倾听、辨析、查找这块印在肥皂身上的名字或罪名,至少是对应的罪名或罪名的形成。这块肥皂夹在《彷徨》中间,最不显眼,最直接、明了、显然,最没有微言大义的篇章。这里,要考察它的大小、颜色、光泽、气味、化学成分、去污能力;它命名的来源,或给它命名的词源学的烙印,不管是恶特拂罗斯、Oddfellows, 或odd fellow,它声义上的错位与吻合,它诞生时贴着的标签;它闯入一个传统家庭中的动机、起因、过程、尾声,它的闹剧性、肥皂剧性、碱性、泡沫性、清洗性、替代性、遗忘性;它的去垢作用、润滑作用、消解作用、矛盾性、停顿性、打断性、空白性、被动性、物性;它的隐喻、象征、寓言、踪迹、踪迹的踪迹;它的清洗方式、部位、力度、姿态、关联和时间长度;它与面子、外表、洁癖、偏执、强迫症、自传(四铭与鲁迅之间)的关系;它与肥皂剧、形象、倾听、声音、医学、消毒、卫生、展示、身体技术、形象工程的关系;它与文化、启蒙、光、白话、色彩、虚无的关系……这全都是肥皂溶解与洗刷过程中的泡沫与渣滓;再过一次水,烘干或晒干,这些文字和意义如同便冲擦得一干二净,甚至没有“似橄榄非橄榄的说不清的香味。”
  
  
     Odd fellows,这块肥皂在肮脏中诞生,用似橄榄非橄榄的说不清的气味替代肮脏的剩余物或排泄物。它与四铭的名字一样,要将这个odd的名字“铭刻”在这块四方形的肥皂上,铭刻四次五次,反复地清洗。
  
     坏小子们又附和着说笑。那一句是顶小的一个说的,而且眼睛看着我,他们就都笑起来了:可见一定是一句坏话。……你只要在“坏话类”里去查去!
  
     Odd fellows,四铭听出是不怀好意的坏话。这是他想打开肥皂包装看清楚肥皂而不得的尴尬中,听到了这块肥皂的“名字”,它是一个诅咒。恶毒妇或恶毒夫,和odd fellows一样陌生,陌异的家伙,奇怪的外来者,如同这块洋鬼子的肥皂一样强烈和多泡沫,具有异常高效的清洗功能;一个在清洗功能之外过剩的舶来的商品,多出了一个奇特的名字,如同odd fellows正是新文化“化”出来的“口耳并重”的奇特的外文骂人发音一样。这块肥皂,它解决了原始皂荚树结出的皂荚子洗不干净的缺陷,速溶、分解、未知而可忽略的化学成分,散发希腊植物的香精,或者受膏者的香气,临死前驱除死后的腐烂的挥发,罪证、恶习、国民性、病夫。咯支咯支地洗,洗净脖子和耳根后的积年老泥,鬼气和黑暗气息,淫秽的罪证,潜意识或下意识,踪迹的踪迹,洗的贴身的快感,清洗潮湿坟墓上的青苔,露出这张轮廓黯淡的汗油脸孔,让复苏的光打在黄色的尘封多年的皮肤上,让它反光,被注视,让这张东方的脸孔足以带来哲学开端时充满色欲的惊讶。
  
  
     Odd fellows,它的名字和罪名需要倾听,或者被倾听。在大街上买这块肥皂的时候,这块肥皂被挑选、交易的时已经是罪,或者定罪。它被听成是“恶毒妇”、这些器物总是可以找到一个与礼教或者纲常相关的落脚位置,长舌妇、泼妇、黑心肠、小人与君子、难养的女人与小孩,它与声音、妇女、骂战有关。其次是对这个罪名,对这次购买和交易的罪名的敏感,对罪的敏感,这种敏感性仅仅来到了这个罪上,不能再进一步。这里有一个罪的生产机制。如同基督教和个体的色欲一同诞生一样,淫秽总是和对淫秽禁令的越界一道到来。两个光棍在街上肆无忌惮地说:“阿发,你不要看得这货色脏。你只要去买两块肥皂来,咯支咯支遍洗一洗,好得很哩!”自然,肥皂充当了这种越界补充的润滑剂。为什么购买肥皂,是日用的短缺,还是因为咯支咯支的清洗快感,将清洗街上小孝女的欲望转移到清洗四铭太太的身上,任何女人将就一下,洗洗就好得很呢,不管四铭太太的耳根后面的污垢如何的厚。肥皂成为越界却合法的礼物,一方面是越界色欲转移的成功,另一方面是将淫秽增补合法化,作为一个礼物。它还可以是某种越界的忏悔的补偿,作为一个补偿性的礼物?于是,我们看到肥皂暧昧的润滑性。它总可以找到一个安身的剩余角落,并且将这种剩余合理化。这是可以计算的剩余,就像一块肥皂还是两块肥皂一样可以计算?为什么四铭不听从街上光棍的建议,买两块肥皂而不是一块?这里有着阿Q一样的自欺吗?
  
     Odd fellows,仅仅是个记号,是个派生,从“恶毒妇”的声音相似中搜索出来,英文字典中的对应物。它需要用耳朵去辨认、验证和判断,不能看,无法明证、证实,盲人一样摸索。它们确实在摸索这个odd fellow、陌路人、他异性,这个“新文化新文化”在“化”什么?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有一个方向,或许只是肥皂一样融化、污染,然后一次性过水,冲掉。Odd fellow,仅仅只是陌生者的名字的替代,声音的相似性,某种猜测的可能性。它需要耳朵去感受,需要洗干净耳朵的污垢,才能更好地倾听,领会这个“口耳并重”的洋语,语音中心主义的“白话文”。而“口”,应该从吃的感通和亲感中解放出来,单纯变成言说、表达、表象,就像肥皂的清洗不只是卫生学的,更是形象学的一样。四铭的孩子不应该再叫“学程”,而是“学声”、或者“学听”,像“恶毒妇”一样去发音、谩骂、表达,甚至是说的自我感发(auto-affection)中的越界吗?如同忏悔,首先是罪的生产的机制,是罪的确认,而不是急于用一块肥皂匆匆地清洗掉。
  
  
     谁触摸这块肥皂,谁敢触摸这样的肥皂?它亲密、贴身、危险而小巧,干手可以握着它却不能用,湿手却容易滑出来,无法把握。它的价钱便宜、适中,它来源于技术,技术的中介性,用于日常生活,不附带道德或意义的价值。它一次性,重复性,洗干净后不留下痕迹,等于无。它是洋鬼子的洋务、格致,是从“从小康人家而堕入困顿”后逃亡的异路和末路,最后的选择。一种替代、选择、重新洗牌的冲动。然而,肥皂却从日常生活伪装而入,没有象征与含义,没有礼物、道德、纲常、威胁与意义,日子一样等着耗费。这是物?
  
     四铭一直在留意着这个肥皂的罪名,它与谴责、谩骂、讽刺、攻击、掩饰、记仇有关。这是对这种越界的命名的焦虑,违法后却不知道法的后果,一个下意识中对罪、定罪、罪名的敏感。为什么这么敏感?为什么它与这块肥皂连在一起?因为罪、法与快感一同产生?一种自反和同义反复中滋生出的淫秽的增补。也许需要一个他者给这块多余的增补的肥皂命名。留心倾听它的罪名,留心替代行动的敏感,因为这种行动一开始已经在他者眼睛的注视和包围下,在漫骂、讥讽、流言中,odd fellow、old fool,恶毒夫。
  
     四铭不也是鲁迅?他天然有一种对人言的敏感,不管是应激性或是本能,总是一种对立的投射,或者我们可以说,这是一种清洗的冲动与癖好,首先是一种区分,一种肮脏与洁净的区分,其次是洗刷,洗去对象和自身,重要的却这种清洗的否定性中的升华。我们是否可以由此生产出一种肥皂的献祭学,肥皂意义的诞生。在洗刷的强力的过程中,必须具备一种淫秽的补充,不管是咯吱咯吱的快感,还是复仇的快感。但他在这种清洗的自反性中,甚至不可能性中保持着某种力度与耐性,这是鲁迅。
  
     选择肥皂的彷徨,是价格和功能,是心理的偿还或补偿。这块肥皂夹在选择的陌生彷徨中,在洗刷中洗干净和被污染中,在Odd fellow与Old Fool之间,用一个罪证代替另外的罪证,一条出路替代另外一条出路,读书或者洋人学堂、健壮的体格或健全的灵魂、技器还是精神、文学还是医学、白话或文言文。Odd fellow,不能将肥皂的本土化和本己化,不能被道德、价值和意义重新征用,它等于无。
  
  
     仅仅是一个中介。要有水、泡沫、融化、化学反应,洗的力度与方式,更新的姿态与耐心、快感与彷徨。还要有时间的流程,洗的时间性与直观的时间性。它与洁癖、偏执、狂人的疯癫有关。要有区分与判断的强力,新与旧、干净与污垢的区分,无限地靠近、接近、保持和忍耐,清洗的暴力性和彻底性。而肥皂,不过是动物脂肪、酒楼剩饭菜的油水、医院抽脂的排泄物造成,人类的清洗工程也不过是不断的排挤、否定与阉割的过程,一种形象卫生的献祭学,而关键的是一种洗的坚持,一种在高度污染中的清洗,清洗自身清洗,清洗清洗自身,对清洗的等待,对虚无的清洗。它不是追问肥皂的来历,这会是一种循环,无根源的根源,肥皂的“彷徨”,它太滑,无法逼近。要在清洗的不可能性中一次次地浸、泡、漂、冲、溶、根除污迹。
  
     在光鲜的背后肥皂总是消失的,它抹去自己的痕迹,痕迹的痕迹,因而无法还原清洗的现场。
  
  
     人的皮肤之厚,大概不过半分。清洗这块瞒与骗的厚面皮,是不足够的。还要清血液、灵魂,自我清洗,没有清洗的清洗。而清洗中,难道不会极为容易刺激、暴动,血气极为容易失调吗?如保持这种清洗的“度”,谁能把握这种过度清洗与不足的清洗。或许中国人的清洗一直以某块瞒与骗的肥皂的礼物交换中清洗着,过快、过度小聪明地将罪证清洗,过快地感,而不是触。而在自我清洗的层面上,又太容易在气、血、道等虚妄的自我感发中虚己化,迅速将罪洗去。这是双重失败的清洗。它缺乏一种肮脏与洁净区分的过程,更不用说意识到这种区分的绝境。可是,这种区分绝境中的淫秽的补充,先生会否急于清洗呢?尤其在后期的著作中。谁能保持这种清洗的“中庸”?而启蒙,引进的会否是一次清洗,一块肥皂?
  
     清洗的技术:
  
     一、日常清洗。咯支咯支地清洗,直接、贴肤、痛快的清洗,快意恩仇,有若医学消毒药水对细菌的灭种一样,对犯罪现场的合法化的清洗,或者延伸到医学、卫生、健身,它的一切都为了形象、外表、展示和面子。这里的污垢,是四铭太太耳背和脖子的老泥,是十七八岁乞丐身上的污垢,是四铭用肥皂作为礼物所清洗的罪行,是瞒与欺骗,污点与罪名。它极为容易直观与对象化,它仍旧在一种生活与伦理的秩序中。只是肥皂本身作为一种身体技术和形象技术,作为某种现代化的迹象已经开始不言自明地入侵到这个传统中,如同odd fellow一样不知不觉地从日常生活中潜伏。在这里,肥皂是一块物理性的、实用的肥皂。
  
     二、自我清洗。书写本身会是一种清洗吗?会是一种忏悔式的对罪证的清洗和自我安慰吗?会是一种自反性的自我洗刷、生成和宽恕吗?而且它还在一种公共的曝光与批判中,隐藏着某种秘密,仿佛拉康的信一样,在最为明显的地方公开罪行却又隐藏罪行?《肥皂》的四铭,有可能是鲁迅的自传吗?是一种自我羞辱中获得的清洗的自我宽恕?先生的《彷徨》、《呐喊》、《野草》、《朝花夕拾》,公开的书信与杂文,何尝不是自我的清洗呢?首先是对童年、故土、回忆、经历、往事的改写和清洗,一种借助某块肥皂的自我触摸和自我感发、忏悔或复仇、补偿或者给予。清洗国故、方言、鬼气,清洗士大夫的迂腐气息;洗刷的彷徨。这种替代的是实质还是形式?清洗的方式怎样?合法与非法?洁净与淫秽?或者保持的只是一个清洗的区分的姿态,对清洗的无限热心,灵魂的自我拷问与自我凝视,焦虑与呐喊。正如四铭深夜在院子中惊醒笼子中的鸡鸣,这种夜深人失眠的徘徊,是清洗的自觉,它与个体的生命技术、主体性技术、形象的树立等有密切的关系。清洗一直徘徊在新与旧之间,在他者的目光之中,或者他的创造从来不能脱离这种清洗的否定性。这是一块否定性的肥皂。洗礼的一种彻底的决断,或者随着清洗罪名。清洗在一开始已经和一种清洗的需要联系在一起,一种无对象的清洗,无敌人的清洗,在清洗中力量的区分过程中。只有一种洗的期待,洗的渴望。洗的辩证法,洗的双曲线运动,洗的手感和洗的强迫症。直至洁癖。只有清洗的动作和全盘洗牌、清洗、清空。清洗的癖好,清洗的运动、运作。过度的清洗。
  
     三、肥皂清洗肥皂,或者肥皂的替代。这是对odd fellow礼物的接待的问题。它是用一个中介取代另一个中介,一种技术取代另外一种技术,一种礼物取代另一种礼物,一个过程取代另一个过程的问题,或者说,这是肥皂的问题,是一块象征性的肥皂,或者一种隐形的技术。它包括发表技术的合理化,发表的权力,新的刊物,白话文与洋文,卫生医学与进化论,文学的曲线救国。这块肥皂在拿来主义的挑选中,在翻译、故事新编的改写与变异中,在嵇康与魏晋的整理与校勘中。清洗是遗忘与记忆的开端,人工的。四铭、学程,这些名字不是《西铭》、程学的改写吗?
  
     四、无洗之洗。虚无的清洗。无法清洗,没有清洗的对象,甚至清洗动机的蓄势待发之前,是被清洗?或命定?并非先有洗的对象,而是先有洗,再有洗的对象。甚至洗也是派生的,仅仅是贴着清洗冲动之前的隐秘伤疤,或者一种在长期清洗中被肥皂与清洗之物的污染。这是洗的永恒轮回,这是版画的黑与白,或复仇的洁癖?清洗的强迫症,不得不清洗,越是逃避清洗越想清洗。
  
  
     这块肥皂的替代的罪名,这块odd fellow很快被四铭太太接受了。这是面子与面貌的较量。外形、外表战胜了面子,这是肥皂隐形的力量吗?在这种失败的赎罪中,总有多出来的宽恕的空间,它不是来源于某种礼教与道德的大度,而是物,是这块肥皂,它被接受,不是作为odd fellow、恶毒妇或者某种忏悔的礼物,而仅仅就是肥皂,是实用价值。因为她是女人,而它是肥皂?这是女性与技术的关系吗?或者女人与形象。
  
     “……她已经伏在洗脸台上擦脖子,肥皂的泡沫就如大螃蟹嘴上的水泡一般,高高的堆在两个耳朵后,比起先前用皂荚时候的只有一层极薄的白沫来,那高低真有霄壤之别了……”
  
     肥皂的接受在一种实用价值中。四铭太太接受的究竟是一种屈辱,还是一种宽恕,最后,会否是一种虚荣,仅仅是肥皂,为了光鲜的形象?究竟是面子还是形象?如何选择?而接受这块肥皂的不可地方的诱惑的理由是什么呢?四铭太太应该洗干净自己,好像那个十八九岁的孝女乞丐一样,咯吱咯吱地洗一番,代替她在四铭心目那个十八九岁的洗干净后的女人?
  
     为什么在接受这块肥皂上,每个人都曲折地饶了几个弯子呢?
  
     四铭被揭破买肥皂的动机时,为什么会如同“无告之民”一样忐忑不安。因为性与形象是一种羞耻而必须以另外的形式和渠道,例如通过肥皂这个礼物,从而合理化吗?可惜这种合理化已经破产了。而四铭铭太太也没有坚持某种立场,干脆地接受了这块肥皂。只有物取得了胜利,肥皂以我们所不清楚的odd fellow的身份,以它的“性价”征服了这个家庭?这里存在一种讽刺吗?还是仅仅将肥皂还原为某种礼物与自尊上才能读出讽刺?这种讽刺,是对稀缺、贫乏的讽刺还是某种肥皂剧和闹剧一样的讽刺呢?
  
     鲁迅选择了肥皂的象征价值,然而我们却读出了另外一种讽刺。四铭太太需要这块肥皂,它的价值在于这种需要,这种稀缺,这种缺乏,它的使用价值,它的唯一性、悲剧性与珍贵。它的无法复制性,它缓慢地繁衍性,它在“技术落后时代”如何被抒情诗人所钟爱,它在远离人间的天空下,在有两棵刺向天空的枣树的院落里拱起的泡沫,如何微不足道,因而珍贵。
  
     Odd Fellow是什么,谁对肥皂面目不清有清楚的认识。它是一个打开的未来?在肥皂的象征价值的更替上,虚无只是一种积极的虚无。肥皂和笔头一样,有期待、承诺、未来和盼望。某种伪装的虚无,不彻底的盲目的自我感发。这是清洗的副作用,它到达主体性为止。他异感发仅仅是一个补充,有时候甚至是征用、居有,最后变成一种策略。如何让肥皂真正肥皂?
  
  
     人们一直无法猜测随之而来的关于肥皂的咒语,淫秽的补充,美化的副作用。Auto-affection中的hetero-affection。人们渴望寻求不同洗的手感,这种手感并非由主体决定,它是肥皂自身的肥皂性,或者技术。先生,意味着先于我们而生,某种无法同时性,某种无法到场的歪曲。只能再清洗一次,关于他的痕迹,用一块肥皂,哀悼的或解构的,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块肥皂。
  
  
     有谁在清洗过后带着的似橄榄非橄榄的说不清的气味中想到肥皂的泡沫?
  
     这些泡沫堆起了半尺高,它们将会清洗得更高,更快,更多。肥皂的象征价值不再与礼教发生关系,它去伦理化,它开始“性化”,它的实用价值只是变成了象征价值的补充,象征价值不再是面子、自尊,而是缺乏参考根据的透明的诱惑(seduction),形象的诱惑,光泽的诱惑?性化,不是意义,而是意义的吞噬。这仍旧是一种清洗的逆转、清洗的过度。因为没有可清洗的对象,因此只是保留了清洗的模拟(simulation),或者清洗的游戏,这是清洗的增值与重复从而抽空了清洗的意义?一种无对象的清洗,或者无清洗的清洗,一种精力过剩而增补出来的清洗的游戏?有两种的倒空。第一种:主体在倒空和空无中生成更为丰富的意义,意义从小中而生成。它需要力、血、极端、冷峻、黑暗和尖锐。它不仅洗刷,而是刮、刺、挖、插,等等。另外一种倒空来源于肥皂本身的无意义性,肥皂与肥皂之间的洗刷与效用,过度的意义,或者全部意义被肥皂吞没,在无限繁衍和大量的意义增值中,意义来到了临界点,随之是爆炸,内爆的或外爆的,只有肥皂泡沫自身,物与形象的诱惑,意义被抽空,太多等于无。
  
     肥皂剧,成为掩盖这种清洗虚无(虚无清洗虚无)的手段,它具有这种美化能力。不久,人们接受了这块肥皂。不是礼物、价值、罪证、讨好。它有惰性一样的入侵能力,作为技术的日常生活性,它将这种美化的浓缩能力全然地铺盖,过度地清洗与漂白。在这种虚无的常态中,我们如何找到另外的清洗方式?
  
     “他很有些悲伤……这一夜,他睡得非常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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